筆者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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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囝仔耍水槍

   耍”閩南語唸s’ng重音在n上,可以是動詞;代表的是正在進行遊戲,可以是名詞;指的是某種遊戲。在這裡指的是後者。在物資缺乏的年代中鄉下孩子,能夠買幾顆玻璃珠、橡皮筋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其它誰也沒有錢買玩具,我們都是隨地揀些東西就地玩起來了,也就是所謂童玩啦

 

冰支箸打版    

 

   “冰支箸”,冰枝是枝仔冰;也就是冰棒,箸是筷子一樣的小棍子,冰棒吃完了手上的小箸也是我們的收藏,隨地裡看到都算是孩子們的寶。冰棒是甜的還讓人戀戀不捨的舔過不知道幾回,小棍子上少不了色素、糖精、口水,蒼蠅爬過,螞艤咬過,但我們門撿來從來不會還拿去洗過,總是人手一把像是個小富翁一樣。

   “耍”的時候三、五個孩子依約定各出賭資三到五根,在地上交錯疊起出來二十來根成一個集團。猜拳後贏者先攻。所謂的攻就是拿著自己手上最粗壯厚實的一根,橫著砸下,被砸到的箸子集團會彈散開來,跳出來不再與集團疊黏到的都歸他了,然後依猜拳輸贏次序第二、第三、、、攻擊者上來,直到全散各歸其主了。

   最常見的作弊手法就是手持”非規格品”去攻擊,自己削根厚重的小竹棍,看準了,深吸一口氣,比阿媽破柴還用力;意志全凝結成一股濃濃的殺氣,嘴裡唸唸有詞;忽然大喝一聲砸了下去,一定要它天女散花。

  也可以堆上一堆,然後輪流一根根抽,誰先讓棍塔垮下來就是輸家,投資的冰棒棍全歸了贏家

冰棒棍

  就這樣;我的流給你,你的流給我,上述說的蒼蠅、螞蟻、口水、糖精、細菌、病毒就這樣傳來傳去。

 

龍眼籽

 

   龍眼籽成為囝仔耍都是因為沒錢買彈珠,龍眼、荔枝耔就成了替代品,孩子們撿來拿個鐵罐子裝著,走路時嘰哩勾陋的,也是一種炫富。

打 

   耍的時後分莊家與外家,經常是隨性就”奕”(音”e”就是玩或賭的意思,像下象棋就叫弈棋粒)了起來,莊家先三個籽當底一顆疊上去當一拄(唸du’一注的意思),堆個三五拄排成橫列,後面躺下一座長條凳,凳腳朝向外家。莊家在三尺外劃上一條攻擊線,外家蹲在線後,就在線上擺上自己的一顆籽,然後瞄準莊家疊好的”用手指頭彈出去,撞上了籽散開了來,攻擊的和散落的共計五顆全歸外家的,沒撞上目標的一顆顆全奔向條凳的港口,被莊家收納了。

彈珠龍眼  

  

   有時候臨時找不到長條凳,但賭神上身手賤不已,莊家就地一坐,張開雙腿,如此廣納東西南北財,狀甚不雅卻也沒人計較。有時輸一屁股的外家抓狂了,不打拄改攻莊家命根子。夏天時莊家穿短褲,龍眼籽還會鑽進褲襠去觀光。

   植物的籽終歸無法長久保存,過些時候不是乾扁殼裂就是殘肉長霉;甚至有長出芽來的,然後全都丟了。

到了隔明年;高大的龍眼樹再垂下飽滿精狀甜膩的果粒,去了皮殼,剝下童年的果肉,青春的新籽再給漸漸長大的孩子把玩。年復一年。龍眼越改良越大顆也越甜蜜了,孩子的成長卻被生活與升學壓力擠迫的轉為苦澀,孩子長大了、精壯了、枯老了,一如年年被遺棄的龍眼籽。

但彈  

 

酒矸蓋

 

   一樣簡單的理由,玻璃瓶裝飲料是我們另一個期待,尤其是紅標米酒紅色的酒矸蓋,當然;黑松或南風汽水也是大宗來源。開罐時歪塌的我們用不上,平平整整最可以派上用場。

   扮家家酒時會拿來印錢,所謂的”錢”就是把榕樹葉用酒矸蓋罩上,拿個木頭或磚快就著土打一下,就可以印下來一個個硬幣大小綠色的錢幣,然後向”店家”買一頂榕樹葉編的的帽子、樹汁和土捏成的「橡皮擦」、林投子充當的”鳳梨”、、、、、不管小孩還是小狗全攙滲進來自然演進的劇情,沒有劇本沒有導演興之所至自成一齣人生。

   酒矸蓋最常的玩法接近彈珠或龍眼籽,一樣用手指彈射,不過比較直接,你駕一個我駛一顆,偌大的土埕就是競技場,只有一個規則,我彈出去撞上你的就可以當場把你的納入己有。

酒頻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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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奧黛 雖然身邊沒有奧黛麗赫本 沒有去過羅馬度假 但我騎過偉士伯 

車  

很小的時候我們全村的小孩都沒有坐過娃娃車,也沒有玩具車,從來都沒有人有過!我們的車是兩輪或四輪傳動的(用走或用爬的)

 

腳踏車小單車   兒童  

 

   家離學校遠一點的同學幾乎都得騎腳踏車來上課,都是大人騎乘的那種大塊頭甚至後頭都還有個大大的貨車架的那種。那時的孩子營養差個子小,光著黑黑的腳ㄚ子,靠著一身好技藝 ,一邊衝一邊跳上車;真是本事,短短的腿根本踏板踩不到一半,只能左一沉右一沉的小屁股跟著左右上下,看起來非常滑稽。小小的身影;大大的鐵不成比例的很,遇到該停的時後,抓了手煞車但腳抅不著地,往往是要跳下車來老車子落鍊了,還會自己修理。最特殊的是會看到車子把手會用繩子綁一小塊豬油!那可不是媽媽交代買回去抄炒菜的,而是用來洗車後塗上去防鏽的。

車牌   養樂多  

 

記得是五年級吧 ? 有人騎迷你腳踏車來(兩隻把手還有彩色塑膠鬚鬚的那種) 一時風靡全校。後來王子麵辦集字遊戲 , 只要集滿 就可以換腳踏車;這下可害苦了這些窮孩子怎麼樣也要存錢買一包王子麵一試手氣,可是怎樣拼也缺一個字,也沒聽說誰騎王子麵的腳踏。我跟ㄚ公吵要一台迷你車------在那樣的時那樣的鄉下當然沒有得逞o

狗乾  孩童  

 

小學三年級的曬穀場,那天風很大還下著雨,我鼓足了勇氣,推出載飼料的大鐵馬,氣勢不凡的向著濕濕的土埕望去,滿天風雨和一雙雙童伴的眼神靜默的期待著,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我快跑幾步衝了出去,左腳上軸;接著一個箭步右腳跨上去,我的屁股貼終於上到那有我胸口高的座墊上,胡亂踢著踏墊(腿不夠長也拿不到節奏),興奮的噗噗的猛跳著,雨糊了我的眼,風讓我聽不到同伴的歡呼,我像破牢而出的野獸狂呼大叫,直到我摔下。

 

老鐵馬燈車  

 

有記憶以來最初的坐腳踏車的經驗是ㄚ公與我的故事,那時ㄚ公已經過六十了吧?往往是北風呼嘯的冬天,風沙海口小鄉的木麻黃一大早就站在通往北港縣道兩旁;等待這一對祖孫。我坐在後面的貨架上;順著季節風在木麻黃的歡送下快樂的出航,ㄚ公也用不著踩,在偌大的縣道上乘風滑行 目標-----舅公家

  

舅公是個清瞿駝背,永遠只穿黑色唐杉,有著長長白鬍子的老人,像畫裡的一樣。門前的二分地左邊是池塘跟鴨寮;右邊是曬穀場中間有一棵跟舅公一樣駝的榕樹 樹下一口經常冒著白煙的土灶。

   老人總是談一些我永遠弄不清楚的古早;關於大人(警察) 四腳仔(日本人)的事 - - - -。我的心思早就放在喧鬧聒噪的鴨寮、、、。大人會下池塘邊的鴨寮撿拾剛生下來的蛋,挑一些下鍋就在大灶煮起來。水蒸氣與還未完全散去的晨溫溫的驅散寒,並把榕樹與竹簹厝粧點的像山水畫一樣,我一邊就著灶口的火取暖一邊等待撈起今天的豐收,包在花布巾裡;仍有些煙透過布巾飄散著。揣在懷好暖好舒服。

   我坐在鐵馬的貨架告別那一棵榕樹與舅回程中起先一段是側風還算順利,接著迎面撲來,ㄚ公特別辛好幾次都幾乎無法再前進分吋,尤其那個要過虎尾溪橋的上坡更是個大挑戰,ㄚ公都要下來抓緊把手,低身頂著北風與木麻黃的訕笑,喘吁吁的舉步維艱。

    

   二十年後;ㄚ公要跨上鐵馬時第一次失敗了,從此中風不一年以後的重陽節一樣的凌一口痰阻絕了氧氣進入ㄚ公的喉嚨。

 

     我背起身體仍有餘溫的老人,攤軟的身子雙腳直直的垂下;拖在地板上,兩手也不會好好的勾我的,像頑皮孩子一再的滑溜著,兒時高大如山的身子經過一年病痛折磨的身子輕的叫我心驚。此生我第一次當ㄚ公的從二樓的房間到一樓的大廳間短短的距離我思緒翻;翻湧著所有ㄚ公與我和那輛鐵馬的記憶。

 

鏽了的鐵馬

 

 沒有主人的腳踏鏽的特別快,我恍神無意識的推了一把輪圈,乾扁扁亀裂的輪胎、沒有主人腳掌的踏板嘎吱、嘎吱兀自黯啞輪轉著,像老放映機一樣把斜陽一剪一剪的;讓思念變成跳接著的的老電影一樣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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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鞋 

飛鞋

布希讓「布希鞋」流行到全世界,這第一雙以總統之名命名的鞋。神話世界裡有所謂穿上去就會飛的鞋子叫”飛靴”,現在,就在昨天,也發生在新聞版面上:美國布希總統政績不佳,出兵伊拉克更引起極大的爭議,卸任前出訪該國時,在記者會上有伊拉克記者拿皮鞋丟他(在回教世界中用鞋丟人是極大的侮辱)。低身閃過兩次「轟炸」的布希鎮靜幽默的說:「除了那隻鞋是十號外,我無可奉告!」。真不知該說機智風趣還是要佩服他臉皮夠厚呢?如果拿來台灣近幾年也流行類似的黑色笑話:「你知不知道我鞋子穿幾號?」,意思是眼睛再不放亮一點,我的腳印子就準備印在你身上(踹過去),你就知道我穿幾號鞋了。

 

有名的鞋韓信  

 

   最有名的一雙鞋應該是灰姑娘神話裡的玻璃鞋吧?人都夢想有一座通往高峰的電梯,灰姑娘的玻璃鞋便是這座電梯,但是,如果不在午夜零點以前作完夢,那麼豪華的馬車會變回南瓜的,所以做人還是務實一點的好,看看自己的八字吧?

關於名人中國也有一雙傳說中的鞋,那是韓信落拓時受漂母一飯時仙人化身為老者,要韓信替他穿鞋,最後才獲傳授兵法終成一代大將,只是後來韓信功高震主招來殺禍,是否也要算在這一隻鞋上,所以一隻鞋,起心動念中也福禍相倚囉。 

春秋時公子重耳經歷十餘年流浪顛沛流離後返回晉國(晉文公),論功行賞忘了賢者介之推,後雖屢求不得(介先生奉母至孝歸隱於山林),遂名該山為介山並取介山之木作成木屐,行路時踢咑、踢咑作響以示不忘介之推,這故事君明臣直的很有人情義理,也算一段佳話。

晉文攻

 

笑話

 

   是動物都有腳(或者用類似腳的移動器官),而人類是唯一在腳上穿鞋的,如果用人類的世界去異想其他生物就有趣了?不是有個笑話說:「住在一起的烏龜和蜈蚣要去赴宴會,烏龜因為自己走的慢,怕遲到所以先出門了,等到烏龜赴完宴會回到家門口時,看到鞋櫃邊上的蜈蚣便問,「『回來啦?』」殊不知蜈蚣回答說:「『我還在穿鞋子,才要出門呢?』」。這幽默渾然天成有趣而生動,叫人拍案。

 

又有一個商業笑話:二、三十年前台灣是製鞋王國,可做的出來不一定賣的出去,於是派人向世界各未開發的市場找尋銷售的機會,有個業務被派到非洲去,看到當地原住民後回電告訴公司:「不要思考這裡的市場啦,這裡的人都不穿鞋!」。公司的另一組人卻回報說:「這是個處女地,這裡的人都還沒開始穿鞋!」。當然後者獲任公司該區第一任營業主管。人格特質導致一樣的景像卻有極大差異的解讀,積極有挑戰欲望的人看到無限的機會,消極保守的人想到的是毫無機會。

 

萬鞋之屋  伊協   馬伊  

 

   人像其他動物一樣生而無鞋,穿鞋不過是近幾萬年的事,在寒帶區域用獸皮裹腳而已(所以中文裡鞋就是皮格的會意字),真正稱的上「鞋」的不過就是幾千年而已,尤其是官宦富豪,鞋不單是保護而已,更要輕暖、華麗、不同場合作不同的搭配。最諷刺的是菲律賓前獨裁者馬可仕的夫人伊美黛,居然有數萬雙鞋子(蜈蚣家族嗎?恐怕也穿不了!),還有專宅供養鞋子、各種動物的皮(含保育類珍稀動物)做成的鞋、鑲鑽、鍍金,豪奢至極。被揭露後還振振有辭的說不如此無以彰顯「國母」威儀,聽說這些鞋子還不穿第二次(足可輝映古聖人不二過之風),而該國人卻民生凋敝,許許多多的人無屋可居、無鞋可穿。真是應了古人杜甫:「煖客貂鼠裘,悲管逐清瑟。勸客駝蹄羹,霜橙壓香橘。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社會貧富差距如此之大,曾經家貧餓死兒子的杜甫才寫下這樣痛澈心肺的寫實之作。

 

只能說像馬可仕這一家子已經說完全是在炫耀鬥富,最終脫離人群的思考,成了「何不食肉糜?」一族,這樣的人統治之下,人們怎會有好日子過?最後是「光腳不怕穿鞋的」,離地越高的腳越不瞭解民生疾苦,當然,結局是人民革命把這個家族趕下權力的舞台。

 

羅漢腳赤腳孩童  

 

   二、三百年前很多人的祖先”落跑”到這個海島上,移民中少數是獲准;大多是偷渡的,就算是核准的也不准攜眷,所以處處充斥著"羅漢腳",<<台灣通史>>中對”羅漢腳”作了記述說:「曷言乎羅漢腳?謂其單身遊食四方,隨處姐結黨,且衫褲不全赤腳終生也」。(後來很多與平埔族通婚,這也是"有:「唐山公無唐山媽」"俗諺的由來,故先移民衍生的後代多有平埔血統)。小時候大人教訓孩子也會說:「不讀書娶不到老婆,長大了只能去城門下當羅漢腳」,這樣的俗話我不懂;像廟裡的羅漢有甚麼不好?當時這些羅漢腳被官方說成:「無田宅、無妻子、不士、不農、不工、不賈、不負載道路…………..嫖賭、摸竊、械鬥、樹旂、靡所不為」,幾乎就是”準犯罪者”了。如果有田宅、妻小、工作誰也不願不穿鞋,被人家用有色的眼光歧視吧。

 

釘鞋 

 

   現在孩子都生而有鞋,可小時候上學真的有很多沒穿鞋的同學,那時學校也沒規定,反正很多人這樣(包括我),一直到小四時才對沒穿鞋感到羞赧。不過赤腳大仙也沒甚麼不好,至少跑起來建步如飛,我國小五、六年級參加縣運會時都是光腳的。可是高手競爭時就不一樣了,一百公尺起跑點上看著其它選手又是釘起跑架又穿著釘鞋,很怕給踩上一腳。紅土還帶沙子的跑道上,起跑就輸了一截,腳下也滑很難加速衝刺,最後在終點線上以些微之差飲恨。跳遠的時候也一樣,哎!到今天回想起來我還很不服氣,如果我有釘鞋一定可以拿到前幾名。一年多以後我自己存錢了130元買了一雙釘鞋,可是國一校運會偏又拐了腳,無用武之地。隨著身體不斷的長高;腳也變大了,那雙釘鞋也就穿不下了。大學的時候加入田徑隊,學校配給德國名牌釘鞋,尺寸也合腳,終於完全滿足我的需求,只是已經無心於田徑,改到其它的運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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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水車   

背靠太師椅正襟危座尚且不說;手靠著有桌巾的桌子,上頭還擺設了瓷器,瓷口長朵花,地板是彩繪的、、、一派先進的大家豪闊風範,和生前平日裡的生活絕對的天差地別。這畫匠實在並不高明 

 

照片先人照  

 

遺照 

   以前老人家忌諱多,說是拍照會把人三魂七魄給掠走,所以特別不喜歡拍照;尤其是晚上陰氣重,說不定會拍到那些不應該看的東西。當然經濟上不允許與相機不普及才是真正原因吧! 

曾組母那張九十多歲時裹著小腳的照片,便是我那當上律師的二叔偷拍的,那時老人家跟本就看不見十尺以外的人幹甚麼,所以這照片自然而優閒,像「水月觀音」一樣單盤坐在竹椅上,慈眉善目的像尊滿佈老人斑的彌勒菩薩。在我們這些小小孩心中,她本就是尊菩薩。

父親早逝,他生前只留下這張照片,這影像讓我們的追懷有一條路徑,也見證我們家是全台灣第一個種植哈密瓜的傳說,只是那時不懂營銷,貴森森甜芴芴的新農作不是爛了當肥料,再不然就餵豬了.....每回看到這張照片中豐收滿足的樣子(據說還被農委會拿來宣傳農改成就),心就隱隱作痛,既痛亡父,,也哀農殤

阿爸  

 

 

老式三合院的「一間 」,也就是神明廳,中間是菩薩和幾尊木雕的王爺,左邊有神主牌位,在牌位的上方或左邊牆上常懸著幾張用簡陋的鍍金邊框的老照片,照片裡的人像非常不自然,我曾祖和伯公嬸婆都一樣的不協調,除了人頭勉強看出生前的樣子,其餘大都是畫上去的,於是;拿藤條的手會戴上白手套、或拿著煙斗、赤腳終生的會穿上皮鞋、終其一生不知西裝為何物的會穿戴整齊打上領帶、每天只有藍染粗布唐衫的婆祖們會穿上舊式旗袍。

 

背靠太師椅正襟危座尚且不說;手靠著有桌巾的桌子,上頭還擺設了瓷器,瓷口長朵花,地板是彩繪的、、、一派先進的大家豪闊風範,和生前平日裡的生活絕對的天差地別。這畫匠實在並不高明,立體感和光線表現的糟透了。我懷疑是不是畫戲院海報的人信手千篇一律的手筆。由於同質性實在太高讓人不得不懷疑;懷疑是不是人頭換過就完成的模具組,不過凡我子孫;捻香祝禱行禮如儀倒是沒打過折扣。

 

大團圓的婚照

 

   老派婚姻在家的穀場辦桌請客以後,會整個大家族湊到一塊,層層排好桌椅,新郎新娘著禮服坐第一排正中央,其次兩側穿花戴玉的父母和最高輩份的主婚人,然後按照高矮順序一層層排列,小孩蹲在前頭,幾十、上百個人聽這攝影師的號令。男的儀表堂皇表情嚴肅,女的更是把這兩天挽面和借來的腮紅好好擺個poss角度。全家族所有最好的裝束全部上陣(含借來租來的),為的就是配合那個會把頭躲進黑色絨布,伸出右手拿著個帶線的黑色橡膠氣球的人,那神奇魔術的木盒裡伸出小炮管一樣的鏡頭,捕捉這永恆見證的時刻。日後便把這張陳列出來讓後代的人馳騁想像當年的盛況。

 

   不知道是所有的女性還是只有新娘總會在頭上別著稻穗,配上明星花露水的氣味,總覺的這樣的組合便是幸福快樂所必備。

 

勿忘影中人     

 

   大姐從小學必業後就外出當裁縫學徒,我四年級時的秋天吧,有一天她回家後要我和妹妹梳洗乾淨,換上最漂亮的外套,然拉著我和妹妹到街上的照相館拍了一張照片,背景是你絕對會在別人照片裡發現的固定的那一套;照片是黑白的。那時她還是個清秀婉約的小姐,而我和妹妹仍然未脫稚氣,三人眼光望著同一方向。很多年以後在他的相本中看到,時間就停格在閃光燈那一秒,我愣了好一會才意識到近四十年竟如一瞬。而今三人各自婚嫁,她也當上外婆了。這也是我印象中第一次拍照片。

 

   還有一些也是小學畢業就出社會奮鬥的同鄉,總會寄幾張照片回來,照片裡油包頭、尖領、窄袖、大喇叭;足蹬恨天高、手上拿把吉它,十足的湯姆瓊斯或貓王模樣,老人家笑他們的穿著叫:「烏狗托鹹魚」(黑狗的墨鏡油頭、拖在地上的褲腳髒的像鹹魚脯)。或者兩眼渙散的望向遠方、手托著下巴,一隻腳還踩著個椅凳;真的帥到不行!女孩們多半會戴個蔡咪咪模樣的帽子,手捻一朵假花,學著影星李菁的一號表情,配上背景的假橋或巴黎鐵塔是當時最流行的。照片上還會有「勿忘影中人」的字樣,並把照片邊還修成花邊線條增加質感。

 

   如果講究一點給小嬰兒拍周晬照,多半會把小傢伙扒光然後擺到藤椅上露鳥,以示「帶把」無誤!只不知長大的孩子如何看待爸媽光耀宗祖的炫耀心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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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綑沙發

 

   收成後大量的乾稻草管大用途,可以鋪土糞(堆肥)、生火、為西瓜苗擋風砸草、鋪牛圈,手藝好一點的還有人拿來編織席子、草鞋,也可賣給做草索、榻榻米的人,所以屋前屋後曬穀埕邊都會有高大到幾乎像房子逼樣的草綑。疊草綑的大人像玩把戲的人一樣,把一捆一捆上小下大穿裙子假人一樣交錯壓疊出四平八穩的大草堆,要用時拆幾捆下來方便的很。

 

角落下散了厚厚的一堆足有半個人高的稻草,這是我們生命中第一座蓬鬆的沙發和彈簧床,多少個陽光燦爛的午後躺著乾爽的眠床用視線去追雲,或北風呼呼的冬天在草綑的護佑下背著風、晾開陽光懶懶;舒服到起雞母皮(雞皮疙瘩)的不上課的幻想,才不管克林伊斯威特和三船敏郎的<<大鏢客>>誰抄誰,總是嘴裡咬一截稻草、瞇眼看著遠方就夠帥了,上看的角度果然開闊,馳騁的幻想隨意型塑了雲的樣子。

 

躺在稻草堆裡有一種特殊的氣味,一種乾爽而大地遼闊無法形容比喻的味道,我愛這股味道,但已經二十多年沒聞過了,它只屬於三合院吧!

 

有一回小孩子躲到草綑玩火柴,果真一發不可收拾,半個村子的人大桶小桶全出籠,還排了兩條人龍接力傳遞水桶,但只靠著兩具手壓邦浦的出水實在無法對付直衝好幾丈高的烈燄,十幾分鐘後救火車到來,偌大的草綑已燒去七、八成。禍首被痛打、大家藉此好好訓斥了頑皮的孩子。

 

瓜棚     

 

籬笆跟古亭坌常常會有瓜棚當好搭檔,簡單的堆肥土糞坑也最天然的施肥,這是農村中最不衛生的地方,至今想到仍然心有餘悸,我曾經幹過出土糞的活,那種記憶終生恐怖久久不去。但是自從牲畜養的少了、人口外移了、化學肥料大量使用後,這”奇景”就消失,地方是衛生多了但土地卻不斷酸化。

 

一點堆肥、籬芭旁種幾株絲瓜,幾隻竹竿搭橋就爬滿了大手掌般一葉葉的深綠,先開幾朵鮮黃色的小花招蜂引蝶,之後;夏天就會垂下來一條條累累的大絲瓜,多到來不及吃完就纖維化成菜瓜布,洗澡洗鍋少不了它。有些人家還在旁邊隨意栽幾棵金瓜(南瓜),南瓜太重,大多地上爬著,結出來躲避球大小沉甸甸的大瓜,煮米粉湯是一絕;裹麵糊炸過也很夠味。我們沒有萬聖節,就算有也決不會;也不允許拿南瓜或其它農作物來玩花樣。

 

   有時後會不經意的角落隨處長出幾個西瓜,通常是熟爛了的老瓜落土再生或吃了瓜不吐籽的小孩子隨處”解放”的無心之作。

 

劈磚頭   

 

   這劈磚頭不是表演功夫或空手道,而是拆下老房子時,磚頭是最重要必須回收的資源,所以要把上頭上的灰泥用厚厚的柴刀劈砍下來,再用鐵錐一一敲打乾淨,盡可能的還原;以便下次要用時可以與水泥黏合。以前的磚頭尺寸比較馬虎,但質地硬密度高很多,現在想來應是裡頭多了黏土,煅燒時比較”照起工”(不偷工減料)吧?不像現在的;鬆垮垮的一掉就斷。這整理磚頭的工作又累人又辛苦,要拆牆、敲磚,要搬、要堆,大太陽或寒風中,真是一磚一瓦收拾的。給鐵鎚,柴刀、鐵錐或磚頭弄傷皮肉往往是免不了的。

 

整理好的磚頭與紅瓦會堆在一起等待下次”起厝”(蓋房子)時再利用,磚頭回收的比例很高,但自從水泥瓦與石棉瓦問世後,回收的閩南式紅瓦再也沒有派上場過。現在更絕了,不是鋼筋水泥就是鐵皮屋,磚瓦都用不上了,成了道地的建築廢棄物,還得付費清運才可以呢!

 

紅磚. 薄瓦..神明廳

柴窗. 稻草..亭仔腳  

管坌. 土糞..竹籬笆

扁擔. 鋤頭..加鐵搭    

飼羊. 飼豬..飼雞鴨  

飼子. 飼孫..蕃簽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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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戀戀老厝 舊厝                                                             

以前我們鄉下人因為物資得之不易,加上運輸都靠人力或牛車,所以基本上都是以容易取得、成本低廉為標準,即以建材而言就是如此 泥做的、磚疊的、竹搭的、土燒的就成了大宗。 

約在美國獨立戰爭的同時,從福建泉州陳埭遷來一支有著中亞阿拉丁血統的福佬人找到台灣的西海岸;模仿祖先五百多年在閩南海岸線的營生方式,挖池為塘就地取材蓋上三合院,一傳六、 六化二十 再增為四十二(以上都指男丁)三合院也圍攏著那一口池子不斷隨著人口而增生,起初外地稱此村為六塊厝,漸漸的化成幾十個陳江衍派的院子。 

一條龍由三間變五間(面向屋宅中間神聽為一間右手為二間通常住大房,左手為三間通常住二房,右二為四間通常住三房餘此類推),幾十年後左右各加兩條長長的護龍,成了三合院。又幾十年再蓋上幾幢一條龍,再不斷的向外擴張。 終於形成一個千人以以同血緣宗姓為核心,開枝散葉蔚成巨樹一樣的聚落。這麼多的建築沒有一間用到鋼筋,也少用水泥,幾乎都在地化取材。 

一條龍五間紅瓦厝紅瓦厝   

一百年多前,四十二個男丁中的某一個,用咕老石、福州杉、木頭、大量的黏土、石灰和極少的磚頭蓋起了那座三合院,屋頂上是薄紅瓦,彩繪的中脊用灰泥磚頭作成,騎在福州杉的橫樑上向南北飛翹。從廳前望向日出的方向,前面開展的土埕用來曬些花生或稻穀與地瓜簽。對著那口池塘也朝向財富的風水寶地。 

這中間使用最多的是從海裡採來得咕咾石,這種充滿石灰質坑坑疤疤的石頭,形狀毫無規則可言,只好靠大量的黏土、灰泥加上絞碎的牡礪殼粉黏堆起來當牆,自有一種質樸之美,現在只有到澎湖去還看的到吧?這樣的屋子保溫效果好但缺點是牆壁特厚;往往將近二尺,而且風化之後露出的坑洞容易藏些蛇鼠蜈蚣之類的小虫。

老窗  

 

薄薄的紅瓦往往在每一棟建築物旁會疊成小堆,那是從老房子拆下來準備回收再利用的,紅土的材質;約半公分厚的低溫燒成,又沒有漆釉;擔不了幾年風雨慢慢被風化。有時夏天極熱後來場午後雷陣雨就天可以聽得到迸裂的聲音。靠著層層錯落堆疊勉強遮避風雨,但是大雨時幾乎沒有一家是不漏水的,在颱風天常常一屋子總要擺十個八個盆罐,到處盛接漏下來的雨水, 每一處滴落的速度不一、積水深度與材質此起彼落響起厚度、高度、不同交織的打擊樂,起初是叮叮咚咚的透明清脆度;漸漸隨著接的水越來越多,全部都是沉鬱之聲 ,一夜催人眠。人就躺臥在盆罐與蠟燭晃動的光影之間。

 

藝術的廳堂

 

大廳與二、三間相隔的牆用的是上好的木板,作成一堵堵的壁畫,記得有「羲之飼鵝」、「淵明愛菊」兩幅印像最深刻,神彩飄逸極富藝術價值,決非一般匠氣之作。八仙桌左右更由有據說是二伯公手書王維的詩句:「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敦樸渾厚的書法我懂一點,卻也學不來怎麼也不可企及的風格。上頭還掛有幾位祖宗的畫像傳承著古老的家風。正面上方供著觀世音菩薩下方是媽祖娘娘,神桌前頭還有幾尊王爺和手轎。手轎的四隻腳都墊著金紙。左側是神主牌位;「上面寫著”陳江”丁氏歷代祖先之牌位」,只是沒人說的上來”陳江”二字從何而來,一直到今年才辛苦的追到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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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厚重的門除非有喪事開否則終年不閉;門檻約一尺高;四、五吋厚,永遠不准任何人站上去或坐著褻瀆神明與祖宗。鐵鍛造的窗欞古拙莊重,下頭有兩堵用洗石手法、坎上四塊磁磚拼貼教忠教孝的故事。屋簷會向前伸出約二、三呎深用來遮風避雨。後來從一到三間的寬度向前再搭了深約一丈多的「亭仔腳」(遮棚)。 

左右護龍的格局是各一小客廳加上左右兩房向東伸出,不夠住了;向外再加一套。說到高度;這些向外延伸的護龍照規制不得高於大廳,只是再修建的牆與瓦都儘量改成水泥瓦與磚頭,那些堆棧在老屋後咕咾石與紅瓦一直未再派上用場。

 

古亭畚古笨  

 

農作收成後總要有地方存放,動則數千斤的稻穀、花生、蕃薯、蕃薯簽(蕃薯曬乾的絲),房子鐵定是不夠放的,於是我們會造找個空地一角造個”古亭畚”來儲藏。”古亭坌”的造型就像個超大的「戴著斗苙的人頭」,佔地約莫二、三坪大,上頭用手臂粗的竹竿編成倒過來的漏斗,蓋上稻草,周邊也用厚竹片編成,圈起來約一丈多高;上寬下窄的塑形,塗上厚約四吋黏土胚(有時會揉進稻殼或稻草),講究一點的再塗上柏油,下面用木板墊高完隔絕濕氣,就成了絕佳的農作物儲存場地,「大頭」的門面上會貼一張紅紙寫上斗大的”滿”字,祈求經常豐收。

 

常常還會看見幾顆早就固型硬得跟石頭一樣的湯圓和燒過的”香腳”(拜拜後燒過的香剩下的一小截),因為鄉下人認為萬物有其主管的”地基主”,冬至的時後照例不可免俗的呈上一碗。村子裡走一遭,每個籬笆的邊上都會有這樣的”大頭”形成另一種地方風情。

 

竹簹厝竹管厝  竹管強     

   有些人家沒錢蓋房子也用竹子、黏土當建材,原理跟”古亭坌”一樣;用刺竹代替木頭鑿榫相銜做為樑柱,再用竹片編成牆面,陸續的有門、有窗、有廳、有房,未上黏土前就像個大號的竹製玩具屋。然後在曬穀場牛車拉來一車車的黏土堆成一個一、二丈直徑的大碗,挑水倒進去再加入稻草、破棉被等進去揉擰,就像和一個超級無敵的大麵團一樣。不過黏土沒有水時硬的跟木頭差不多,要每一吋都劈散開來,吃進水才會成為黏度極高的黏土泥團,揉擰是很大的工程。

 

我見過一次隔壁鱸蠻伯他家蓋過一次,幾十個男人與女人有的剖竹片、烤竹(把竹子烤過捻直)、鑿孔榫、車載黏土、劈土、挑水、踩土、架組屋架、披上黏土、抹上石灰、搭草蓬、蓋上屋頂,幾天之間房子就蓋成了,眾親族男女老少全部出動,就像建造一個夢想一樣。主人家準備茶水、煮個米粉湯,幾十個渾身泥巴的左右鄰里大聲喊呼,傳過來一碗碗暖暖的村落溫情。落成時煮一大鍋湯圓分送幫忙的眾人。 

   十幾年後我在哈理遜福特主演的電影<<證人>>;看到封閉的摩門教徒全社區一起搭建一座穀倉終抵於成時,不禁回想起兒時這感人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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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真機與B.B CALL 

傳真機是不可思議的;瞬間可以把文件影像PASS給遠端的任何人,大大補足電話有聲音無影像的缺憾但不曾在我感受上發揮甚麼重大影響。B...B CALL可能是最精小卻也最短命的;不能及時收聽回覆變成最大的敗筆。

 

大哥大 

台灣人會用這麼奇怪的稱呼據說是學香港人,因為洪金寶、成龍這些人率先使用所以才有大哥大的代稱。行動電話的出現是通路革命中幾乎可以與貝爾先生發明電話等量齊觀的偉大了,三五年後就普及化了,人們不用再像77一樣背個大龜殼(主機)便利太多了。就算後來的MSN網路電話發生的影響都遠遠不及因為太方便了太普及了!這幾個電子影音家族兄弟聯合起來正深深烙印在我们的生活之中,甚至比烙印還更深入的植入體內滲進細胞與基因裡。

 

天網 

現在 MSNE'MAIL網路電話加上原有的家用公司商家用傳統電話線路到底有多少條?隨時都可以切進來喚醒你的神經切斷思考把睡眠弄糊把生命切割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像一個未鎖的門---在一個對全世界開放的空間裡隨時有人闖進來一樣;語調再柔和關係再親密交情再深厚都是無禮粗暴的

因為寫部落格,所以不管抵抗多久,我還是得加入臉書,就這樣故鄉、舊人、文友…不斷的出現。前兩天我妹妹還特我辦了行動上網和智慧型手機,這下子真的所遁形了。

秘密或公開的;自願或被迫的看的見或看不見的;天空裡看的到的電線也許少了,但天上的衛星、各個制高點的發射台、地底與海面下走的光纖電纜每分每秒都在發射著刺穿你的身體、潛進中樞神經、強迫你的腦波活動這舖天蓋地看不見的的電流光波就像天網地羅;而我們就是這變形蜘蛛網底下的一隻小小小蟲子。

 

全民公敵

 

看過<<全民公敵>.>這部電影的人相信都深深被心理恐嚇著 這些無所不在的, 正是我們自願要求付費買來的韁索銬镣只為了跟上腳步;跟上那個把你累死然後拖行示眾的腳步,人類像虫一般作繭自縛而且永無破繭之時

現在所謂”低頭族”正是另一種無藥可救之病,真的是:

 

   我打你眼前走過

   你     沒有抬頭

   你的眼眸在很近的地方搜索

   #     #   #

   是否   一定要離開以後

   透過網路的折射

   你   才能看得見我………

 

   #     #   #

 

   我就在你身邊守候,

   你     不想牽我的手

   你的心思在很遠的地方座落,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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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思

如果我們靜下來思考一下;這些年透過電子通信的比例有多高時;我們認為天經地義的方式在過去的五年、十年,十五年前是多麼不可思議時;才會驚覺何其有幸;也何其不幸,生在這個時代,參加了這場徹底改變生命節奏的通信革命。

事實上;這四千字我寫了二十年,從發電報的時代開始,我便墜入這座天羅地網。

 

天網 

互通訊息的方式中關於寫信的優雅、復古情懷跟今日相比;烽火狼煙、八百里加急、飛鴿傳書都已經太遠古了,通訊的方式;僅僅電子通信就值的大書特書了:拍電報、有線轉接.、傳真機 、BB CALL ., 網路、行動電話、MSN--------這世界竟進化的這麼快尤其近十幾年通訊的可靠性與傳遞速度真的是古人想都無法想像的,生活的節奏已然改變成這樣子而我們居然一點感覺也沒有,如果我們靜下來思考一下;這些年透過電子通信的比例有多高時,我們認為天經地義的方式在過去的五年、十年,十五年前是多麼不可思議時才會驚覺何其有幸;也何其不幸生在這個時代,參加了這場通信革命。

 

信客信客    

 

讀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後知道一種叫信客的行業,往來與大城與方圓幾十公里沒有郵局的窮鄉僻壤之間,民國初年浙江小山城到上海之間就有這種行業。信客是一種職業,從事的人要有一點文化識點字甚至可以代筆寫家書,還要有強健的體魄筋骨,因為還要身兼託運,全靠兩條腿一雙肩膀。搭車跑船再靠腿力傳送訊息在城鄉差異之間。

信客是這小鄉的人;也只服務同鄉的旅外者,所以雙方有一種無法割捨的依賴,甚至是可以委託身後之事。事實上不管信上怎麼寫的,都市的榮辱升沉看在眼裡,誰發達顯揚拋棄糟糠又娶了還生了小孩、誰失敗了流落街頭無顏回家、誰高中名校、誰陳屍黃浦江頭.........,信客的記憶簡直就可以寫一部地方誌。

信客最重要的是信用;傳遞中如果偷斤減兩被逮到,就註定無法彌補的人格污點永世不得翻身,終至抬不起頭做人,余先生筆下的老信客因為偷了幾尺布料流落到後來去看守墳地抑鬱以終。

   如果城裡的同鄉去世了,信客代替家屬料理完後事返鄉,他會帶上一把黑傘,傘柄朝前向著死者家裡走去,我揣想這樣的景象有多麼沉鬱多麼厚重逼仄。陰陽兩隔中有著生死生死相,黑傘帳蔭庇之下,藉著信客的腳魂歸來兮。

   一直到附近郵局設立了,信客的腿也走不動了。城鄉的紐帶才換另一組綠衣人來拉合。

 

電報兄喪速歸電報thCAZN23O8  拍電報  

 

第一次知道有電報這種東西時,驚訝於這東西是怎麼產生轉化出來的,後來才知道電信局裡有一個人專門轉譯;從一堆滴滴搭搭的聲音與有洞沒洞的紙片裡轉述出重大訊息,想像中這個人簡直就像乩童加上桌頭”可以上達天聽,不過電信局是有很多桌子,但是沒有神桌也不供神明啊?

不過電報最常傳來的是重大事故,往往不是好事!在那個電話還很不普及的濱海鄉下,往往就這麼驚天傳來極簡短的數字之間(電報是論字計費的),父親去世時小叔在軍中只收到家裡拍去的電報,譯出來只有驚人魂魄的四字:「兄喪速歸!」。

去叫人聽電話手搖電話     

我家的電號碼是002全鄉除了公家機關外的天字第二號,可見有多先進了。,在那個年代比我大上十幾歲以上的兄長叔伯很多小學一畢業就北上打工當學徒 幹黑手了,於是我们這座神廳的電話桌就成了半個村子七八落三合院的資訊通譯站。這可苦了這幾個小孩往往台北人下了工晚上七、八點電話鈴響起時大家全跑光了原來往往這時來的電話是台北打下來的要找那個阿伯、 叔公、嬸婆的 ,通常告訴你後迅速掛斷過半個小時才再打回來(省電話費)接到電話的就要摸黑(幾乎都沒有路燈)走上百公尺外田中央的那家親戚家去叫人。

烏七媽黑的要走田埂、黑壓壓的榕樹月光都透不過來;比人還高的瓊蔴像猙獰的刺爪;配合著六0年代長舌鬼的傳說你說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怕不怕?還有每座院子都養著的狗,經常是風吼的陰聲慘慘;狗吠的鬼哭狼號,這情景連恐怖大師西區考克也營造不來,每次都是心驚膽跳惶怖駭人的。有時好好一個孩子去叫人,卻落個一身泥巴回來,那不是被狗追就是害怕到失足掉到水田裡了。

 

資訊站與黑盒子 

 

不過也正因為電話;總能知到第一手的好壞重大消息和八掛,誰要結婚誰出車禍了阿勇寄五百給港伯裹小腳的婆祖最近根本吃不下東西了、、、一幕幕一句句都看著聽著,一個窮苦年代的小人物辛酸苦楚,透過這只手搖式還要轉接的神奇的黑色盒子去傳達。

有一次不經意的看到鄉公所旁的機房,那個想像中神奇的總機小姐;聲音跟人完全搭不起來;真是相見不如不見。

 

通信排、忍者龜通信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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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鄉愁三疊

鄉愁會騙人        

上海時期的迅,曾經對故鄉(紹興)的筊白筍夢裡低迴不已,多年以後重回紹興再嚐到時;他說了一句:「鄉愁騙人

   人到中年常常會墮入這樣的情境 : 一、二棵大榕三四落紅瓦的閩南老五六個粗布藍色唐衫的老人,七八個同齡上下拖著條鼻涕的小孩的停格,就輕易佔據鄉愁的儲存記憶再也接納不了新的輸入了

     而胃蕾更昰最容易發生鄉愁症候群的器官,魯迅就是這樣被騙的。再單純不過的老東西只要放進這味獨家配便是國宴名廚作的山珍海味比不上的,我的鄉愁症候群也從這裡開始---------

 

該說幸或不幸呢 ? 我再也無法証明,鄉愁騙過我

 

阿嬤的灶腳(廚房)是我最初的鄉愁

 

下午四、五點。   

 

繞著祖傳200年的大池塘的十幾個三合院,呼朋引伴的點起烽火炊熊熊燃燒起少年的腹鼓咚咚的擂起,等待的大灶;火舌不住貪婪的舔著大鐵鍋,對峙已到最後一終於意志潰剎那間杓 筷衝出,一時間 , 氣吞山河, 數萬甲兵飛灰煙滅。飫鬼囝仔一口氣幹掉十三碗稀飯,只用一條鹹吳郭魚,就創下輝煌的戰績。

 

   端午的前一天

 

一樣受不了著滿屋的油蔥粽香誘惑,日頭跟一個還沒放下書包的孩從門檻闖了進來 , 撲上去猛力吸吮這等待一年的氣味 , 斜陽等不到香氣熟先回家了 , 但孩子的肚子理勾虫、蟯虫哪禁的起這般的勾引,剎時萬頭鑽動 , 急著剝著剝開那長在灰綠色衣裳裡熟漲起來的身軀,米食的的藝術至此登峰造極。

 

至於二千多年那個投江人的悲只存在課本的插畫中,從來不在廚房裡

 

 

 

冬至凌晨的雞啼催熱著

 

一個大灶鍋,收容了昨晚才成形;一顆顆吸飽甘蔗滋養的頑皮競賽似的浮上炫耀著飽滿渾圓這一季的收呼著熱氣深深吸一多溫暖甘甜的水蒸氣 舀一粒紅或一輪皓月;升起在陶碗甜甜的胡亂流進喉熨燙著所有畏寒的毛細餵飽闊別四季的想望

 

年前三天  粿翠

石磨轉的這麼慢啊 ! 滴淌著白色的生米漿難道還要我等上三百六十五天嗎 ? 終於籠蒸催熟著甘苦喜樂慢慢壟起成一個年糕的圓滿 那個梗了魚 師公符水無哭了一下午的孩子無畏於刺痛與禁用手狠狠的挖起黏糊糊熱燙的流大口的塞進嘴裡,手喉嚨更燙更食道的煎熬更叫人快昏死過去

 

心疼一籠拜拜用的年糕,阿嬤的咒罵聲、和著燒燙到恨不得在地上挖洞躲起來痛楚過後,不經意的;那讓我哭了好久折磨我一天一夜的居然吞下去了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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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埕…..  

在我還是個少年的地圖裡 

在我還是個少年的地圖裡,圍繞著建築群的幾個構成元素裡:「埕」要算是面積最大的,它是孟浩然所說的:「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綠樹村邊合,清山郭外斜,開軒見場圃,把酒話桑蔴,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一派山村情趣場景中的「場圃」,說穿了就是農家的曬穀場。

街上做生意的人家除外,家家護戶都務農都要曬收成所以都有「埕」。從十八世紀末來台後村子裡陸續啟造了許多落閩南式三合院,如果坐在大廳往外一望全都向著那口共同的「大窟」(池塘)。從院子到「大窟」就是平坦的「埕」。作為四房的我們家也不例外,我們管這塊地叫「蕃簽」(蕃薯成條曬成乾叫蕃簽),後來陸續搭屋、牛舍、豬圈、菜宅阿、、,也就漸漸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幾乎在我十歲之後就只剩下一條十幾尺寬的路了。但我們家的埕逐漸縮小的同時左又五房、二房和料伯他們還大片大片的土埕展開著。

 

曬穀的埕

門口停  

 

粟ㄚ

 

   氣候、風沙、土質加上不知變通,大家都在同一個節氣種同樣的作物,也同時集中在那幾天收成,農歷五月中開始是花生、稻穀、蕃簽輪流佔據了「埕」。

 

總因為太遠的距離和時間;傳來打穀穗的聲音,我那遠遠的孩提的眼;瞇過鋪滿燦爛陽光和稻子的大土埕;看著大人的手舉起落下的槌打(摃),然後才聽到悶悶的撞擊耳朵,就這樣一粒粒的汗與稻穀齊下落到土埕上。汗水釘不進土裡;很快就輝化了,但粟(che a’稻穀)很扎實的落在地上,呈現生命最簡單的存在與傳承。

   另一種風景是:三根一、二丈的竹竿用繩在三分之二的高度繫住後穩穩的三足鼎立豎起來,再從繫繩點垂下來三條一樣長的繩子;繩末四平八穩的按上一個三、四尺直徑的羅筐篩子(音胎ㄚ),放到比腰高一的高度。把打下來的粟倒進篩裡,迎著風或用大電扇吹起來,套著手瓏(勞力者防曬的長臂套)的手溫柔的推搖起篩子。粟一顆顆落下跳進強風的吹拂中,空心沒料虛又其表輕的就給吹的遠遠的,而札掙(扎實)可以擔當生養大任的才有資格停在篩下被進一步晾乾收納。至於飄到遠處的不是餵了豬就是進灶炕去烆火,正是一句俗話:「冇粟影影飛,嫼人尚厚話」。(冇:音ㄆㄚ˙,空心不緊實,嫼:醜的意思)。

風鼓 

   打穀、篩穀不管天氣再熱都要包的密實,還用布巾包起頭臉,因為稻穗長滿了細細的赤查某一樣的纖毛,沾上皮膚毛孔很不舒服,吸進心肺也是有害的。

 

烈日張揚是酷刑卻也是最愛,因為只有這樣的日頭才能確保半年辛苦的結果可以裝進蔴袋貯存起來。

 

蕃簽埕  晒穀場  

 

   蕃薯的收成本就辛苦,我在<<農殤>>一文提及過,但蕃薯的儲存才是大問題,根莖類的東西富含水份,兩個禮拜就會開始發芽,所以販仔收購後剩下的或根本就沒有販仔收購的地瓜必須很快處置。

 

 

從家裡總電源接出來一個大大的陶瓷開關,粗大的插頭連接一台綠色鐵骨機器,上頭翻開來一個鐵槽順滑向攪伴器(像滾筒洗衣機一樣);背面一只大馬達不住的呼吼著(或者用柴油邦浦帶動皮帶運轉)。

機器  

 

我們幾十個人用竹畚箕一畚箕一畚箕地把地瓜往槽裡倒,有力氣的男人大將軍似的拿根粗棍把地瓜往裡壓,地瓜被壓進小縫裡,被高速漩轉的筒身上的內凹的條狀孔一次次強力刮過(剉:ㄘㄨㄚˋ),開始往下噴射出一根根薯條,還濕濡濡滲出些白色薯乳(剉蕃簽)。薯條會快速堆積起來,於是竹畚箕兵卒分成二路,除了往裡倒地瓜的之外;另一路就負責扒走。有的就在土埕的最邊緣開始撒潑(通常是有氣力經驗的大人接過來撒),有的上了待命的牛車,運往別的空指地、土埕去鋪。再大的埕或學校操場跑道,不消一個小時就會變成另一個濕濡帶些黏膩的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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