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龍與克林伊斯威特
我最崇拜的人
以前小學作文課的制式題目除了«我的志願»想當老師、警察、蔣總統之外,應該都還有另一個永遠的主題 : «我最崇拜的人 »。 當然;每個人崇拜的都不一樣,除民族英雄如岳飛(可是他早早被構陷死了) 文天祥之類的,還有像詹天佑一樣的工程師、發明原子彈的愛因斯坦(那時很多人都這麼認為)。 我們國小一進門的幾個牆面,除了一個神龍昂首的噴水池之外,有的就是人類登陸月球的模擬大畫像,還有就是楊振寧、李政道之類的諾貝爾科學家的大畫像。
校門左有二側1:1比例的白水泥塑像是「蘇武北海牧羊」與「花木蘭代父從軍」。 的忠孝呼喚,總之每一位都是該領域的傳奇;都是忠孝節義的代表人物。
讀者可能問我最崇拜的是誰? 我是從每班都有一個小小的約四十公分立方的小木箱子裏頭;可憐的四、五本課外讀物裡,薄博的一本運動書找到楊傳廣的奮鬥故事(那時我是學校的田徑隊主攻短跑跳遠)。
最扯的是有人的崇拜是布袋戲偶,小朋友歪七扭八的小楷毛筆字在作文簿上寫上:「我長大想當雲州大儒俠史艷文」。
偶像
我阿公的碾飼料加工店後門離台西戲院直線距離不過三十米,我雖然不是常常看得起一塊半的電影(等於一包乖乖),但是那幾面大大的劇照牆、一張張貼的老高的手繪海報 , 真的把我迷到目眩神迷,從«獨臂刀王»、«盲劍客»到成龍的«警察故事一»(台西戲院的最後一部電影)。
可是你別看這是個鄉下海口這個小地方,經典的好來塢大片諸如«賓漢»、«十誡»、«亂世佳人»每隔幾年總要重新放映一下的,於是停格海報的英雄植入我的心目中,我長大想成為甚麼樣的人物也”默默地”有了答案, 之所以是”默默地”是因為我知道這樣的崇拜是虛擬的不是真實生命,沒有活在現實行俠仗義的,但又心嚮往之不能自拔。
李小龍
李小龍是一個異數:一襲深色唐衫加上功夫鞋展現的功夫的拳腳影像太深太強烈了,獨樹一格與專打惡霸、漢奸、殖民者,讓身處在最低潮國際地位;昔日的泱泱大國又備受醜化歧視的華人社會,興起一股近乎解放精神思維帶點阿Q的情緒迸發。那時的國際新聞詮釋了所謂:「姑息逆流激盪,世界風雲激變」的處境,英、法、日、、、一個個斷交的沉鬱受辱,聯合國也退出了。所以李小龍不是一個虛擬的人,是一個華人集體情緒的爆發:無論是南洋、歐洲漂浪無根當外勞的受欺壓(唐山大兄、猛龍過江)、上海租界的的公園告示著”狗與華人不准進入”(精武門)、腳踢東西洋高手、雙節棍舞起來如光環護身無堅不破(龍爭虎鬥、死亡遊戲)、、、然後呢?然後他就突然暴斃了!四又三分一部電影興起全世界功夫潮流之後他就暴斃了!
不可能!李小龍不可能會死!世界上還有那麼多壞人沒死!我深信信傳言李小龍只是詐死,1984年他將復活繼續拳打腳踢、雙節棍飛舞打漢奸和殖民惡霸。可是事實並沒有回應我的期待,就算我應是磨來十五元從慶發書局買來李小龍封面的電影雜誌;尋找任何一點可能復活的偶像崇拜。
克林伊斯威特
和李小龍同時闖進心理的是克林伊斯威特,那時我剛看水滸傳還沒有進入武俠小說的世界,遙遠的荒蠻時代西部盤帽叼根菸瞇著眼睛;蓄著鬍渣的披著一席棉織異國風情的半身短斗篷,馬蹄伴著口哨收拾荒漠裡殘存的公益。李小龍用雙節棍他用左輪手槍,馬靴上的馬刺是低標的無牌警徽,鏘鏘著西方的武俠。沙漠的黃昏鏢客(荒野大鏢客系列1960年代),即使上了年紀仍然快意恩仇大西部的«蒼白騎士»(蒼白騎士1985年),遇上惡霸依然只有一條鐵律«殺無赦»(殺無赦1992年)。
不可能!克林伊斯威特不會死!世界上還有那麼多壞人沒死絕!克林伊斯威特果真沒死!
和李小龍相比;儘管西部鏢客的氣韻形像深植人心,儘管英雄的左輪槍火只在瞬息光華閃現,但他總是能活下來並轉進自己存在,繼續著他在我心目中的光輝、、、隨著歲月與蒼白的硬漢。但除了硬漢的角色他居然能在其他影藝才華如導演、製片、劇本故事、音樂配置上不斷刷新人生價值:編導演出製作出
《麥迪愻之橋》、《登峰造擊》、《陌生的孩子》、《賭命運轉手》(The Mule《騾子》、《美國狙擊手》(American Sniper)、、、等最佳導演最佳影片。這樣的才華從千山獨行的冷酷肅殺轉化成溫溫暖流的人生探索。捨克林伊斯威特還有誰 ! 猶如江湖傳奇金盆洗手變成一個生命滄桑的詮釋作家, 使我由少年暴躁的狂熱粉絲進化成歲月掏洗的滄桑。
時間兩難
李小龍和克林伊斯威特幾乎是同時闖進一個少年的心中,以消瘦硬漢以左輪槍火以雙節棍飛舞。人們習慣用星星比喻電影演員或從業者,如果天上真的有一顆命星,那麼一個是瞬間光華的流星,另一個則長壽持續放射光芒餘暉 的恆星 ,李小龍享年三十三歲毫無保留迸發釋盡光華,而克林伊斯威特年近百歲還在探索生命的真實底蘊。
不能雙全其美的是盼不到李小龍近五十年了,這既是憾恨也是完美,完美的形像停格,峭瘦又無比健美的體魄、自成一格的陽剛、神乎其技的武鬥、永遠堅持的正義、、、我承認;當我被要求取一個洋名字時,就是Bruce沒有其他選項。我寫關於故事與品牌精神時授課講稿PPT時,自動浮現的就是Bruce Lee。
不能兩全其美的是克林伊斯威特的冷峻肅殺轉換成溫柔深情如«麥迪遜之橋»、挺拔的正義殺伐變成《賭命運轉手》的九十歲佝僂走路顫危危的運毒手。
不能兩全其美的的是經典硬漢不再了,一個彗星從宇宙間隱沒消亡,一個逐漸燃盡失溫也終將為歲月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