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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分類:西台舊事 (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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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炕口       ...... 按怎煮  納耶  攏總是    蕃薯箍  鹹魚  加土豆

 

    冬天晚飯後的灶炕口是人生最溫暖慵懶的地方柴已盡燃而餘火不止在呼呼北風夾帶風沙竄進略帶一點油油膩膩的廚房中這個角落最是烤火取暖的避護小孩的臉給烤得紅咚咚得舒服極了

    餐桌在旁,,通常只剩下阿嬤扒著地瓜湯

    坐在老人家自製的矮凳上(栴阿),小狗小貓也來取暖順便等著餐桌上扔些甚麼下來

    我不餓只是好玩或嘴饞我會找個鐵罐子擺個蛋或乾脆找個瘦一點的地瓜 用撓柴的小棍子(火柴)推進去溫溫熱熱的等待解饞

   這裡是唯一可以玩火的地方土豆殼一捧不消十秒就可以燒起來烈焰火的末端還著漂亮的紫光還帶些慶祝一樣的爆裂聲木麻黃樹枝葉更快就可以透出滋滋之聲然後扭曲煎熬變形化為灰燼至於稻草又急又猛濃煙四起有時風從煙囪倒灌下來整個灶就像一個大大的頭還會吐出火舌來嚇嚇我,很好玩;但是浪費燃料還是要挨一兩句罵

 

耨鼎      :ㄎㄠ拔除或刮除的意思

 

     每隔一段時間老人家總要把大鼎(鑄鐵大鍋)搬下灶來(那麼重我不記得他們是怎麼辦到的),鼎底下卡了好多的灰導熱不良所以要耨鼎”(刮鍋底去灰)通常是下午還是四個老人家(阿嬤那一輩)一致的動作她們把鼎拿到土埕上倒扣過來四口鼎一字排開露出圓圓的鼎身還有很少看見的鼎臍(鑄鼎時進料的灌入點)拿個鐵片或破舊菜刀邊聊天邊刮(閩南話說人不莊重或沒有才能會說:「日本鼎阿無臍」意味日本製鍋作工比較細最後會把灌點磨除看起來就像沒有灌點一樣,”同音,雙關語)

   我不喜歡耨鼎時金屬相磨冷硬又尖銳到神經的聲音所以躲得遠遠的倒是耨鼎完了以後地上繪有一個圓得不能再圓三尺直徑的黑圈圈引起我的好奇老人家耨鼎完成後總會順手用刮具畫個"X"我不懂為甚麼要這麼做那個大”x”又代表著什麼

   後來不知是真是假阿嬤說耨鼎落灰劃成的圓有魔法小孩子或八字不夠重的人走進去魂魄會出不來這可害慘了我我經常看著那個圓發呆可是每次都被大”x”壞事了直到有一次我發現了一個"漏網之魚"我心霹啪喘跳動加速趁著四下無人我既興奮又驚恐交戰凝重地走過去我想到如果真的魂魄出不來誰來救我啊但好奇仍驅使我的驚懼屈服我叫了聲阿彌陀佛閉上眼發狠跳了進去………..……..無代誌 : 阿彌陀佛果然神通廣大」。

 

灶腳厝頂

 

   晚上廚房的屋頂其實很熱鬧蟺郎阿(壁虎)會咯咯叫然後伺機突襲蟑螂或蚊蟲看著這樣高高的捕蟲高手打獵本就是賞心的事,加上有人說因為鄭成功的緣故濁水溪以南的壁虎會叫;以北的就啞了,不知是真是假?不過英雄能通鬼神萬物,這在小時候是深信不疑的。

   囂張一點的老鼠會在竹樑上竄動,甚至玩追逐,懶貓不為所動;倒是小狗多管閒事,猛搖椅尾巴叫個不停。

 

打油詩一首

 

    關於老廚房和老人家    一段打油如下

 

阮阿嬤

一身黑色粗布的唐山衫    覕置咧灶腳內底黑白炒

窄栴啊  火柴  一口灶    長椅條  菜櫥  加桌罩

按怎煮  納耶  攏總是    蕃薯箍  鹹魚  加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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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阿媽續篇     終究還要揪起心 再整一次文 再流一次淚

 

杖棺

 

我八歲時父親操勞過度死於肝癌,白髮人送黑髮人一直是兩位老人家最心痛的事。台灣習俗,父母是不會參加兒女喪禮的,只會在移棺出家門之前「杖棺」(父母以手杖擊兒女之棺,斥其先父母而亡是為不孝。)好幾次夜裡一雙老人家不曉得多少次偷偷抆淚,卻從不在人前提及更不會跟兒孫輩說起,只有我這個與老人家同眠的知道,知道那個永遠全勤的身影又傴僂了幾吋。

 

行李

 

   阿公中風又是一個打擊,活躍了一輩子的威權老人輾轉病榻一年,甚或有些失智發脾氣,這期間八十歲的阿嬤一直看護著這結髮一甲子的老伴,護著阿公的自尊。餵食、翻身、拍背、清洗便溺她總不想假手兒孫,有時阿公不肯合作阿嬤會邊哭邊罵著說 

:「好死毋緊去死!留咧這拖磨我,我哪先死你這款耶也艾拖累賴罪人你感知」。(趕快去死吧!這樣拖磨我,我要是先走了,你還要拖累兒孫多少你知道嗎?) 

那年春節,我用生平第一年的年終獎金包了個紅包,阿公總會亂抓,阿嬤就把紅包放進阿公胸口的口袋,再用針縫了起來,然後跟阿公說

:「恁晚孫會賺錢囉!包紅包乎你,有歡喜沒 ? 」。 

隔年的九九重陽,阿公第一次跨不上他的老鐵馬;中風臥床了,我們接到病況不樂觀的消息連夜趕回故鄉,那一夜我守著阿公讓沒日沒夜的阿媽休息。 

凌晨兩、三點吧 ? 阿媽忽然醒了;摸過來床榻流著淚不發一語,輕緩緩從她的嫁妝櫃裡拿出個布包解開,整整齊齊的擺出來新衣服、鞋子、首飾,還把戒指、玉環給阿公試套,這舉動讓我有一股不祥的預感,驚訝的問道 :「阿媽妳底咧做啥?」,阿媽只是不斷抆淚也不理我,再仔仔細細檢查著布包裡的東西,再完完整整的確認打包,那神情就像全天下的妻子要幫遠行的夫君檢點行囊一樣。

阿媽開始嘟嘟囔囔說著她夫君的事,就像叨叨絮語交代再三的妻子;我被這一幕震懾,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我完全退出房門,讓六十年結髮的最後一刻屬於完全默契的最終曲。然後阿媽靜默的拭著淚回房去了。 

我用雙手遮住面龐眼簾,不再祈求,懂了;意會到阿公的生命已經沒有其它的可能,接下來只有淡出了,兒孫如我,在悲傷衝擊我心之前停格,只能沉默的去接受這樣的完成。

幾個小時後阿公上路了,去了另一個世界;帶著阿媽準備的「行李」。

 

絲荷包 

 

     作法事的時候眾子孫圍成一個大圈圈”燒庫錢”給阿公,阿嬤把阿公生前最常穿的衣服春、夏、秋、冬的全挑了幾件,示意要我拿去一起燒給阿公,這些老人家的身影記憶要我付之一火儘管有些不忍,但是阿公在另一個世界如果用的上那就該如此吧?不經意地,在這疊衣衫中我發現一個從未看過;紅色的繡著花的絲質荷包,這荷包好精緻、好漂亮;怕有好幾十年了?我實在有些捨不得,可是阿嬤堅決的表情讓我沒敢多問;還是連同庫錢、衣服一起火化了。 

當火燒近那只荷包時我腦中浮現好多好多的畫面:日據時代迄今,一對新婚夫妻的心意相通了六十年,一只捨不用;夫君送的的絲荷包,在生死相隔之際仍有遙遙的默契,好像透過浴火後可以跨越陰陽,得以魂魄相依來生再許o  

 

交代 

   阿公走後,阿嬤身體退化的特別快,不久就被診斷出胃癌末期,那時我實在很害怕看到老人家,因為她總會流著淚跟我說 

:「恁老爸卡早過身沒福氣,恁阿公也沒看到你完成,恁這宿只存你沒嫁娶,你哪擱無娶某我是真正沒面去見音因,阿囝阿你嘛要乎阿嬤安心阿去!」。 

,我的心痛的無法言語也不知如何回答。

 

台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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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人吃肉毋通看人破柴---我的阿嬤   (每思及此 淚無以止)

 

阿媽當選模範母親  阿公與秉杰亮君

左邊是阿嬤當選模範母親的拍照 坐著望向鏡頭 穿著汗衫的是小叔   對不起被截半了

右邊是四十年前阿公和秉杰亮君的合照

 

清晨 

   即使我小時候同一張床睡,也從未看過阿嬤起床梳洗的樣子。阿嬤每天第一次出現在我的視線裡,不是灶炕口張羅一家十多口人的早餐便是灑掃著三合院,再晚一些;總是在餐桌上默默挑著大家吃剩的湊和,有時會從神秘的陶甕中撿些自己醃的青菜蘿蔔,一點一點地積累胃癌的細胞。

 

破柴

 

   為了讓老灶好入口,阿嬤要把田裡載回來的枯樹幹鋸成一截截的,不上學的下午我總會被叫去幫忙,掌鋸是不可能的,我角色常常是站到或坐到橫躺在磚上的枯幹上以防止晃動,讓手鋸更順利地將樹幹截成一段段翻肚的年輪。現在迴想起來:低頭使力的手臂跟樹幹比起來是那麼瘦小,而挽起的髮髻像歲月鋸齒不斷噬咬後撒下的木屑;一次白過一次。

 

該劈柴了,比斧頭高不了多少的好奇寶寶總會被趕的遠遠地,急著長大的我不服氣想試試自己的斤兩,但不論我如何央求,還是會被斥喝

 

:「戆囝仔 ! 看人吃肉,毋通看人破柴!」

 

(要學人發達好命有錢吃肉,不要學些苦力歹命做工)

 

愛錢 ! 去壁頂摳

 

下午放學時的阿媽總像個魔法師一樣,拿著火柴(撥動灶裡燒著的燃料的棍子)變出晚餐來,尤其年節時的湯圓、肉粽、年糕都從這雙手底下變化出來,平日裡倒也簡單,多半就是地瓜簽、地瓜葉加鹹魚。

 

阿嬤忙晚餐時我經常會吵著要兩角、五角的買糖吃,總記得買菜錢一直都放在阿媽腰間的藍色小荷包裡,不見荷包的深淺;愛吃糖小孩是不會死心的。我就在廚房門口乾哭了一陣子;未遂後索性加強音效不停的用屁股去撞門板;讓鐵的門扣、門閂一起鼓噪起來加入訴求的行列。 

老人家總是有一句沒一句的敷衍著,真的鬧不過時會給我看那個粗布荷包

: 「你看 ! 你看 ! 一仙嘛無 ,愛錢,去壁頂摳(ㄎㄥ三聲 )啦 ! 」

(一毛錢沒有啦 ! 要錢;牆壁上自己畫一個,摳下來拿走吧 ! )

 

這樣好狠的一句話攤牌,讓已經投資大半個小時的夭鬼囝仔當場陣腳大亂,不知還要如何接招。最後的堅持是;乾哭變成痛澈心肝的號啕並對門板拳腳相向以壯聲勢,老人家給吵到受不了;一時氣不過;回過身來一根紅透的火柴掃過來- - - - - - -一場對峙終於結束!祖孫都被這個意外嚇著,那種又燙又痛的感覺,當下再也沒有假哭這一檔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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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ct 27 Sun 2013 00:57
  • 補丁

補丁                   10/27 ,2013   鐵丁三龍

補丁  

 

補丁 

兒子第一雙三條槓品牌的籃球鞋穿不到三個月,腳趾就開始穿透出來見人了,為此吵著我去幫他再買了一雙。三個月其他部位全都完整無缺的鞋就這麼拋在前陽台;光鮮亮麗的色彩和奢華的logo眼看著只能宣告夭壽了。

一則鞋貴;二則這麼報銷實在太浪費了,於是趁著空閒買了強力膠再把我那雙破爛的假名牌清出來,剪下來幾塊可堪利用的部位,打個大概的板修剪一下,黏上去「新鞋」;然後拿來針線勉為其難又縫上十幾針補強一翻,再在補釘四周仔仔細細的補膠按壓,務必確認完全黏合牢固。就這樣;三條槓的名牌又可以穿在孩子腳上一起履歷青春。

我們家沒有不敢穿補丁的孩子,女兒心愛的那雙涼鞋也曾經讓我用二十幾根;工具箱閒置了十幾年銅釘子釘到”頗具特色”,竣工後比那些低俗的亮片設計出色台太多了,還拍了照到臉書上招搖給同學看呢!

                       

 

阿嬤的身教

 

   小時候;我阿嬤是我心目中的第一號能工巧匠,他總是能用一把鋸子、一把鐵鎚和一鐵罐子裡的破爛釘子、鐵絲、五金雜項、加上臨時起意撿來的廢料材,就能變化出板凳或修好桌椅。還曾經拿縫線的小木頭架(當輪子)和加鐵罐子、鐵絲和一截田青竿子幫我做出羨煞所有小朋友的小手推車。

   三婆則是製作搖籃的高手,幾根竹又削又剖加上火烤揉轉,再用攢子柴刀修過就能立起兩個"A”字架加上一支桿,再垂下來繩索吊著一個手編籃子,籃子裡鋪上舊棉被就可以躺娃娃了。我不知道自己躺過沒有,只記憶三合院子裡總還有一兩組讓我們玩耍,或是曬大棉被時當架子,攤上大棉被的搖籃就是我們玩捉迷藏時的秘密躲藏處,或者拿根矮凳墊腳;拿被子當佈景縮頭在另一端;手上撐兩尊布袋戲偶,自己學起黃俊雄來上一段野台戲。但髒兮兮的小孩拿棉被戲耍時少不得要挨罵的。

 

我的補釘之懼

 

   老人家穿補釘唐衫,也幫全家人補釘衣服,尤其手肘、膝蓋、屁股是最容易有補釘的地方。墊上一塊布;用手縫或裁縫車幫衣服紋上一個圓漩渦或方迷宮都是很常見的圖樣,如果用的線不講究顏色相近的話,活像是在畫一個射擊把一樣滑稽。         一直到高中我雖沒有穿補釘衣褲了,可同學的褲子還有這麼溫暖的圖騰,鏽在屁股上;那要比鏽再胸前的姓名學號要大格多了。

   其實高三那年最後兩三個月,我卡其褲的臀部就非常危險,磨到起毛了;感覺到那種單薄與隨時迸裂的纖維威脅,但現實是即將畢業實在不想再花錢了。就這樣謹慎戒懼才堪堪拖到了畢業。事實上;三十年了,於今我仍無法釋懷,仍會驚疑夢起;然後醒來暗呼僥倖,這是甚麼樣的心理啊?佛洛伊德先生。

 

帥氣的補丁

 

     當我努力想忘記補釘這件事時,二十年前吧;不知怎麼開始流行起在毛衣和獵裝外套的手肘貼上兩塊軟軟的雞皮補丁,這補釘怎麼就帥的迷人了!還有那種四、五塊拼貼顏色的,乞丐頹廢遺風卻又乾淨清爽(本該汙黑油膩髒污的),這時我才懂;原來補釘也可以這麼性格,就如克林伊斯威特或查理士布朗遜的西部粗獷中略顯溫文;衝突一下也很棒。

 

討厭的補釘

 

     最討厭的是路上的補釘,好好的路剛鋪好隨便挖隨便補,沒效率又醜又危險,尤其騎摩托車時,對怠惰、無效、浪費、不協調工作的公家機關怨恨已極。那時聽說只有在十月時;為了給歸國僑給外賓好印象才會進行挖路管制,聽到這種說法真的心裏很..# %.※..#//?

 

補丁 補釘今古同?

 

   工商發達了,衣鞋襪帽皮包取得容易了,我相信現在很少有大人會為孩子補丁,也沒幾個孩子願意穿補丁的東西。然而戀戀的昔日形影中;屋頂要補上不搭配的鮮紅或灰色的瓦,桌椅幾根釘子木栓少不了,衣褲更不在話下…,這種種不論是圖樣色調衝突的搭配卻又合理且自然,自然到讓人舒坦,好像補釘是情感關懷、生命遞延、愛物傳承的代表圖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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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台牆上電視    

約四十年前;我那四十歲從不喝酒的父親因為操勞過度病倒了;檢查的結果被診斷出「壞症」,肝癌已是末期。從發病到去世只維持了四十多天。這期間我那在台北國稅單位上班的三叔送回來一台黑白電視,裝在床榻前給從未看過電視的父親排遣病痛。

父親去世後電視被移到「中間」(一條龍式紅瓦厝沒有擺神明和祖宗牌位正中的地方),靠著一堵木牆上放到一個木製的小台子上離地上大約六多呎高的地方。

 

潘朵拉的方盒子videoland

 

這方圓數百公尺內第一台神奇的潘多拉的方盒子讓很多人都圍攏過來,起初每天中午十二點到一點一個小時;晚上七點到九點是僅有的播放時間。中午一到整個三合院甚至其他街坊鄰居大大小小下田、放學、回來的全都搶坐位來了,有些人自備一把小凳子端著碗也來了,只有趁著廣告才又跑回去裝一碗地瓜回來就位。四、五坪的小地方滿滿的十幾、二十多人,阿公、阿嬤想進出二、三間都相當不方便,得在人堆裡挪移,常常還會踩到別人的腳才把那人從螢幕情境裡喚回來。還有好些人乾脆坐到門外向裡巴望著,所有的人都坐的低低的抬著頭;嘴巴全半開著投入劇情中。

 

那時已經有台視和中視兩家電視台了,十二點到十二點半播新聞,十二點半到一點台視播布袋戲中視播歌仔戲,為了這個好幾次「親子關係嚴重緊張」,緊張的內容是這樣的:一大票小男生、大男生甚至女孩們都都愛看黃俊雄的<<雲州大儒俠史艷文>>(後來接著<<播六合三俠傳>>和<<西遊記>>等),明明佔著多數人頭的優勢可偏偏我母親和眾妯娌、大小姑媽們愛看柳青、王金櫻演的歌仔戲,而且我門往往敗下陣來。

 

黃俊雄大戰歌仔戲     

 

常常史艷文的<<純陽掌>>對上藏鏡人的<<飛瀑怒潮>>正在箭拔弩張之際硬是被強迫轉台去看塗上厚厚脂粉的人;假情假意的<<陳三五娘>>哭的台上台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最要命的是這些人哭著哭著還會來上一段<<哭調仔>>演歌;再比上蓮花指………..就這麼活活將眾人急的死去活來,大家(包含哥哥姊姊們)一個個痛不欲生的苟延殘喘到了廣告時間。終於輪到眾小將們了,哥哥姊姊不敢造次我可管不了那麼多,趕緊拿個板凳墊腳,一個快步上前猛扭轉台器,好像想一次轉過去後就壞掉從此不用再轉回來一樣。雖然三缺浪人與女暴君對峙了好幾十次卻不開打;可是還是看的很爽。

沒兩分鐘只見很多女性長輩各個心急若焚紛紛面露不耐之色,媽也催著轉回中視;可是她不會轉台,就開始語氣凝重起來,我堅持不依;但往往代價就是一陣大道理的叱喝了,這時母子二人都有「廣大民意支持」都有些下不了台,接著就會一陣肅殺之氣籠罩。眾人看戲看到後來竟是母子現場演對手,氣氛與期待全被趕到九霄雲外去了,很多人拿起自家板凳先行退場去了。電視是關掉了,然而現場的大審才剛剛開始一幕教孝教忠的大戲呢 !

 

   接著就是電視演完了,下午的課也遲到了(一路上有好多跟我一樣快馬加鞭趕一點鐘前到校的人),被值班老師或高年級糾察隊在側門活逮,改天得勞動服務了。

 

過了幾年村子裡陸續有幾台電視了,「圍觀」的人漸漸的少了;「黃俊雄與楊麗花之爭」也落幕了,但母子間「緊張的電視關係」仍未解開。

 

眼淚汪汪大殺四方

 

   進入民國六O年後電視播映的時間比較多了,但是每天晚上的六點到七點被媽給佔住了,可憐如我等國家未來的主人翁從這個時點開始被閩南語愛情文藝倫理親情大悲劇凌遲著,那種女人永遠解不開的婆媳恩怨情仇、男人不是壞到骨子裡泯滅人性的壞胚子就是憂柔寡斷昏聵懼內到你直接想親手宰了他的軟骨頭。每天都讓林月雲、陳慧美、陳秋燕等人的眼淚灌得全家人心情壞到谷底。絕症、失憶、車禍、誤會、造謠、壞女人、骨肉分離…………..幾乎要把我整死,但是我媽就是不依;就是愛看。後來實在太叫好了吧?某台六點到七點那某台就八點到九點,戰線拉長的結果就是我們九點鐘之前除了新聞報導之外都不得解脫這樣的糾纏和精神虐待。

 

現在想一想<<保鏢>>裡的張玲、高鳴;<<包青天>>裡的儀銘、田鵬是怎麼逃出生天烙印在我的腦海中已經記不起來了。反正在我們家眼淚汪汪就可以大殺四方的,任你中原一劍趙天豪還是南俠展昭見一個殺一個絕無僥倖。 

 

後來這些連續劇實在太過牽拖(現在好像更嚴重了!),惹來新聞局規定每齣戲只能播四十集,所以壞人(包括壞男人和壞女人)都能囂張三十九天然後在最後一天不是報應死了就是幡然悔悟,這樣不變的劇情真的是錯誤的示範,因為完全不符合比例原則,誰都嘛要當壞人。老人家是邊看邊罵卻又邊罵邊看,只是可憐了這些備受折磨的小孩。當然老電視的轉台旋鈕也常在洩忿的角色中壯烈的犧牲了。

 

賀仁豆與連續劇

 

   這些童年的電視奮鬥史到十幾年前還是一樣,我們長大離家後受害的變成五個孩子,不下田的老人家晚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叫所有的孩子們圍著桌子撕賀仁豆(手工把碗豆兩頭摳下連邊上的絲拔下來,一大袋一百元工錢)。我想:無止境的老劇情加上堆的老高永遠弄不完的碗豆加起來一定是很深很深的痛吧?為此好幾次我還很不高興的為孩子抱過不平,每回拿錢給老人家零用都半帶哀求請她放過這五個孩子和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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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骨與塔

撿骨

 

父親在我八歲的那年去世,過了十幾年後媽媽說她老夢見父親跟她說土裡太潮濕了,住起來不舒服,希望子孫開棺撿骨另覓一處高一點乾爽些的地方給他媽媽懸念的眼淚加上父親下葬的墳頭實在太過簡陋幾塊磚頭堆起來抹上灰泥用毛筆黑墨寫上堂號與姓名,急就章的就算完成了,十幾年風雨下來灰泥與字樣都剝落了,「勿貽後人以隕越之羞」的概念下我們進行了撿骨。

 

天未亮的一個六月凌晨,在土公阿(從事開棺撿骨、看風水的人,也有道士兼任的)的指揮下開棺,看著寒愴的土墳一下就掘開來,棺木有些腐朽了,裡頭也沒甚麼貴重的東西,撿骨師唸唸有辭的不外是:「一點天清清、二點地靈靈三點子孫代代出狀元、、、」之類的吉祥順口溜,然後將骨頭撿起來放在一個約兩尺高的罈子裡;由大哥用竹擔子盛著挑回家去。父親的血肉順利的被大地分解的只剩骨頭了,不過聽說有些人家撿骨時,血肉尚未完全分解還粘著些在骨頭上(蔭屍),這種狀況撿骨師便得以預先削好的竹片(不可以用金鐵)把骨頭刮乾淨,聽起來著實有些恐怖。還有一種處裡方式;就是不去動遺體,原封的封棺土掩回去,不過像這般驚擾先人據說對後世是很不好的。

 

父親的體格阿爸

 

三合院裡用塊帆布攤開然後把骨頭拿出來晾乾(果然有相當的濕氣),我被分配到的工作是用金紙把一塊塊骨頭的灰泥土擦拭乾淨。我一邊擦一邊打量父親的體格,感覺上沒有孩童時仰望的那麼高大,更難想像那細條條的上臂與肩胛骨曾抱過我們六個兄弟姐妹,還把我撐上肩頭去看布袋戲(我一直懷疑這景象究竟是我的思念投射在夢裡,自己編來騙自己的?還是父親確曾把我扛上肩頭去看戲);而曾經與母親深情對望與慈愛看顧過兒女的眼眸,只剩下兩個空蕩蕩的洞孔。

 

大約三個小時後撿骨師從腳趾頭開始到腳掌、小腿骨、膝蓋、大腿骨、、、、依身體結構高低順序從甕底排列起來,最上頭的是頭蓋骨,好像還放些木炭金紙之類的,最後在天靈蓋點上朱砂,蓋上甕蓋。就這樣;我父親以一種無法聯想的樣子出現幾個小時後再度回到黑暗的世界去。

撿骨完成之後暫先奉厝在大廳裡,隔幾天媽又夢見父親了,媽說父親託夢告訴他撿骨師移漏了一小節指骨,後來我們按「夢」索驥果真在土葬的墳邊上找到。

 

佳城

 

父親的新墳在油車埔田旁邊的雜草埔上,挑土堆基地的是啞巴伯、幹土水(泥水匠)的是阿永叔,他倆從出生開始就和父親一起親的跟兄弟一樣,我一邊當小工一邊聽他倆說著父親生前的點滴,一磚一土的堆起來大約三、四坪大坐東向西的「佳城」。我不知到為童伴造墳是甚麼感受,但六月盛暑之下似有一股同聲感嘆的悲涼,我懷著為父親「起厝」(蓋房子)的心情倒像是了卻一樁心願似的。

 

前年中秋節大哥中風右邊不良於行,去年清明掃墓時我發現父親墓碑下石桌的獸足右邊居然斷裂,急忙喚來孩子買些水泥黏了回去。我無法解釋怪力亂神與靈異徵兆,但對先人心存誠敬不敢稍有懈怠。

 

 

二十多年下來阿公、阿嬤、大婆、阿天叔陸續來這裡「落土」了, 這多了幾座墳頭的的草埔在今年的掃墓中更是熱鬧,老中清三代小孩戲鬧、大人講古,大夥一起把墳上的土挖鬆碟獻「墓紙」(像徵為陰宅整修屋瓦),灑掃前後,在一派年節氣氛裡齊心大掃除的團聚也是一樂。三伯公那一系來商量起要在這裡蓋個塔;好讓許多生於斯長於此葬在附近的先人,可以如舊時的三合院那樣的重聚,這真的是個好提議。

 

這個存在已久的構想還是有不同意見的成員,但更高輩分的共同祖先沒有全員同意誰也不可以擅動,所以這個意見有些膠著不決。我捻起香來向在天的先人祈請:祈請提點持不同意見的長輩宗親 , 能夠一起成就這件家族裡的幾百年大事-------幾個小時之後或許祖宗有靈;也算是生者齊心崇仰祖德,我們終於消弭歧見達成共識。亦或;這本是先人至盼吧?祖厝納骨塔造好;先人遺骨入厝後我們相約要在這裡好好熱鬧熱,就像我兒時三合院辦喜事那樣全體動員。對於沒有經歷過大三合院時代的後輩而言這是最好的體會了。

 

萬人丁

賽典赤

 

追唸我先祖六百年前在泉州府陳埭鎮建起祠堂(據說養牛出身的三世祖打擂台得勝後拆下擂台蓋起來的),歷經倭禍與屢次政治動亂,今天還能留存下來成為古蹟與國家重點文物,是多麼不容易的事。今天要喚醒在台灣要幾千宗親心中血脈的嚮往、要所有人經濟上都過的去、還要放下心頭的意氣之爭實在太難了,光我曾祖這一系就困難重重了 , 更黃論上溯二百多年的開台祖了,這塔的肇建只能算拋磚引玉吧?整理的宗譜是那株家傳基因的小苗嗎?以往在福建有「陳埭萬人丁」之稱,我盼著真的有那一天也可以「台西萬人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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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身上的刺青 說著那個時代的悲劇 猶如把昨天荒謬的油墨頭條 印在生命裡

 

紋身饅頭

蠻頭

 

   傳說中「饅頭」原名「蠻頭」發明的人是諸葛亮(又是一個行業攀個名人當祖師爺的故事)。諸葛先生七擒孟獲平定南蠻的作戰過程中,大軍將渡過大河,但是水勢洶湧無法渡過去,當地習俗需要以人頭祭河神才會平息風浪,所以要斬殺蠻人的頭臚,這時大仁大義、半神半人的諸葛先生不忍殘殺,於是以麵粉揉水做成人頭模樣的「蠻頭」去誑騙”河伯”,終於保全了蠻人的性命大軍也順利推進。(一個文明的漢人又拯救蠻夷,移風易俗的偉大作為,有幾分吳鳳教化原住民的味道,只差沒有殺身成仁了!)。後來因為諧音改「蠻頭」為「饅頭」比較文明一點。而我的第一顆「蠻頭」也有一些故事------

 

反共義士

 

   民國六O年代初期村子裡來了兩個據說是「反共義士」的人,在池塘邊的大房那裡租了一間屋子做機器饅頭,每次經過時都會聞到一股與眾不同的麵團氣味,那非常不同於尋常三合院前土糞(堆肥)的騷臭的。每天的特定時刻蒸氣會從窗口飄散出來;那是饅頭熟成的香氣,還帶著黑糖甜甜的、黏絲絲的分子,從鼻孔鑽進胃裡,讓胃蕾勾引出口水。

 

機器饅頭

 

那兩個人一胖、一瘦,夏天穿著汗衫的背上看的出刺著些殺朱拔毛、”反共抗俄 之類的字樣。高胖的頂上斗大的光頭、脖子上一條毛巾,腳踏車貨架上載著口約三尺寬木箱子,白色的箱身噴上機器饅頭的字樣。跟現在相反;人力充盛年代的人認為機器的比人工的好,所以有些賣點。裝饅頭的木箱靠棉被來保溫,尤其在冬天一掀開來被子;白褐雙色相間的大塊頭(那顏色很像一種叫豬耳朵的老式餅乾)胖嘟嘟、赤條條的擠在一起,像一堆小孩嫩嫩的屁股一樣,光看著就想咬上一口。那時沒有人用塑膠袋只用報紙包,常常光澤乾淨的饅頭皮上翻印著報紙油墨的字樣。在兩岸存在著對抗氛圍的年代,報紙的頭條都是些反攻必勝,建國必成”的口號,就這麼硬生生、不協調的反拓在我珍愛的饅頭上。小孩嘛!他抗他的「俄」;我抗我的「餓」!。

 

從聲音開始、濁重的北地腔調 :「饅頭 ! 好吃的機器饅頭 - - - -」,這聲音傳的老遠、老遠

 

 

   一大清早跟公雞比賽似的   只為了一個大頭幣

 

   天寒地凍的 便把你從故鄉炕一樣溫暖的

 

   蒸氣的被窩理拎出來出賣

 

   真有些對你不住

 

   好歹用一片昨天的報紙為你裹起赤條條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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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叔公仔

 

 

 

   星期六晚上九點多三井和金城文棟等四、五個十來歲的男孩,在沒有路燈的池塘邊上偷偷放上三、四根田青釣竿、趁著沒有路燈和夠黑的夜雖然在路邊上偶然有一兩個人經過卻也沒有人發現。雖然看不到浮標但是每隔三兩分鐘跑上去拉一次,總也能釣到一兩條南洋獃、甚至是鰻魚。這魚的滋味想必是攙入許多摸黑的驚動心魄所以特別好吃,一點油加些鹽巴胡亂煎來就是特別,比平日裡桌上的鹹魚脯鮮美不知道多少倍。不過心裡上總還不太服氣,聽說大棵春爬到岸邊榕樹上,用米糠誘魚,放下的那條牛筋線拉起一條十幾斤的草魚,一個失了注意手忙腳亂還掉到窟裡。

 

 

 

   在池塘邊上三邊豬圈的豬圈改的磚房裡,爬上老木梯躺在天棚的男孩胡天漫地的亂吹起牛來,湊錢買來的鱷魚蚊香折成三四段四下點起來,曦微的光線中燻煙瀰漫讓人頭腦也膨脹了,尤其是鬼故事簡直就是現場更有氣氛了。

 

 

 

   :「恁感知為甚覓,大人攏無愛囝囡去窟內沫水?」

 

   :「對阿,頂回我去油車埔釣魚,堵好予阮阿爸牽牛經過看到,伊擱攑藤條要

 

     打我,好加在我走比伊卡緊」

 

   :「聽阮阿嬤講是因為五叔公仔的代誌,阿祖開始禁止厝內所有的人攏未使

 

     去窟邊沫水」

 

   :「五叔公出啥覓代誌?」

 

   :「金久金久以前,五叔公六、七歲的時陣,查某阿祖叫伊去找查甫阿祖返來,

 

     五叔公無願意去,乎查某阿祖拿火柴袂家槓,五叔公一直哭一直哭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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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公的鐵馬 

雲霄飛單車 

   阿嬤娘家在離我家二、三公里的西南方,特別是東北風沙狂襲的早上, 阿公騎著那種後面有一個大貨架的腳踏車載著我,乘著風去拜訪舅公。 西海岸的風勢助威;縣道兩旁的木麻黃一個個像挺拔的衛兵,夾道相送著一雙快樂滑行祖孫,尤其過馬公大圳橋後下坡的那一段,興奮的是我人生的第一次雲霄飛車。呼呼的灌進衣服,從背後看起來戴著貝雷帽的阿公像後院的榕樹一樣;高大得無法環抱。

 

舅公的鴨蛋

 

   舅公是一個清瞿、穿著黑色唐衫、留著幾寸白鬍子的駝背老人,門口有棵給風吹得永遠長不高也彎著腰的榕樹;樹底下有口灶,竹簹仔厝(用竹子當支柱竹片編牆塗上黏土石灰蓋的房子)左邊有個池塘;池塘裡隨時都有幾百隻番鴨的聒噪 。舅公見我們來了總會去撿些鴨蛋就地煮了起來,沒多久就煙霧彌漫了,風把水蒸氣胡亂捉弄著;舅公的長煙斗也給引燃了。我從來都不知道老人聊些甚麼只是逗著小狗、看著公鴨追母鴨和等待一大鼎的豐收 。 

     回程頂著風;阿公的喘氣聲與鐵馬的嘎吱聲辛苦的接力著,來時的雲飛車回程中得下來推著走,而後座的我懷裡一布巾熱呼呼的蛋,手上剝著、嘴裡嚼著;跟阿公一樣的手忙腳亂。

 

挵眠床鼓

 

     大約是六、七歲時吧 ? 我的右手突然使不上力像中風的人一樣垂了下來,阿公在四處求神問卜之餘會去買土龍、鱉、鴿子等放了血和著熬了半天的中藥,一大碗公又是腥臭又辛苦嗆鼻的要我一口氣灌下去,這事談何容易;說甚麼我也不依。這時老人家會在碗公裡放兩顆「白脫糖」當餌食來釣貪甜的我,只見純白色的糖沉浮在黑壓壓的碗裡;除非喝到見底否則哪能嚐到白白的甜的驚喜,說實在這付出跟回收實在太不成正比。還有,我一直懷疑 :「買糖的二姐,中飽私囊一定真歡喜 」。 

光腳的鄉下小子肚子裡寄生蟲多是很普遍的,我就深為為蛔蟲所苦;前一天傍晚的地瓜加鹹魚根本無撐到隔天,所以每每天剛亮我便開始”挵眠床鼓” (敲槌通舖的床板像打鼓一樣) 鬧的阿公趕緊叫”受害者”(通常是小姑或大姐) 去買碗粥來安撫這個小蘿蔔頭,其實千錯萬錯都是蛔蟲惹的禍 o

 

杖棺

 

我八歲時父親操勞過度死於肝癌,白髮人送黑髮人一直是兩位老人家最心痛的事。台灣習俗父母是不會參加兒女喪禮的,只會在移棺出家門之前「杖棺」(父母以手杖擊兒女之棺,斥其先父母而亡是為不孝。) 我知道兩位老人家不曉得多少次偷偷抆淚,卻從不在人前提及更不會跟孫輩說起,只有我這個與老人家同眠的知道;知道那個樹一樣的身影又朐僂了幾寸。有人說父親是兒女心目中的山,我兄弟姐妹的山很早就倒下了,阿公自然成了另外的一坐挺立在我們的景仰裡的山

 

跟人家去好命  

 

阿爸去世一年多後的一個星期天,我正和十幾個年齡差不多的孩子在田裡 “焢窯”,十點多吧?我依稀記得老師來我家,我乖乖的給叫了回來洗了個澡還換了新衣服;桌上還炒了米粉,一切顯得好神秘。飯後阿公帶我去搭嘉義客運轉三輪車到了二叔家裡。 

自火車站搭三輪車經過噴水的圓環向著二叔家行去,氣氛越來越詭異;害怕的我不敢發問,只有心中一個越來越大、越來越重的驚恐;驚恐於這連日來一個有關我的傳言 :「我將要送給別人當養子!」。阿公也牽著我的手一路沉默不語。

晚飯時阿公吃不了幾口就起身說要出去走走;我要跟;二叔示意我不要我去,我就呆呆的坐著像失了魂魄的布袋戲偶一樣。阿公離開我視線像一整個世紀那麼長,進門隔著桌;濕潤的眼望向我,嚅嚅夾雜著哽咽說了一句 

:「阿囝仔,你愛好好聽人的話,後擺卡好命 !」 

然後慢慢轉過身;往門口走去。

 

凝結的呼吸與一整天恐懼的總合讓我又急又怕但始終不敢出聲,老的難過;小的驚惶卻都在無聲中被壓迫、哽咽卻發不出呼喊。 

連夜,我被送到台南民權路開始了養子生涯,那些夜裡,十歲的孩子開始知道甚麼叫作思念、甚叫作心痛,夢裡盡是越來越不清楚的阿爸的形影、一布巾的鴨蛋和阿公的老鐵馬,順著風載我一路滑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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