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丁三龍

«媽的多重宇宙的榮格個體化»

     星期六晚上無意間的HBO，去頭截尾沒看完整的電影«媽的多重宇宙»（Everything Everywhere All at Once），在看似混亂跳Tone荒謬的穿插中，隱隱看見榮格論述的影子，於是我重看一次去驗證是否榮格曾附身在王秀蓮(楊紫瓊)角色身上。

我不認為故事編劇嫁接了榮格的理論，畢竟好來塢的故事專家雖然不一定受過榮格心理學訓練，但早已經被«千面英雄»、«作家之路»、«很久很久以前»等劇作經典指導書深深影響著，而這幾部影劇的教科書深受榮格論述所影響著。是的；我認為劇作家不一定偷學了榮格、而是不知不覺地「原型」化榮格化了。

集體潛意識與原型

在此有必要先簡述一下意識潛意識和集體潛意識的關係，我繪簡圖如下：

圖一：意識潛意識和集體潛意識  來源:作者鐵丁三龍整理

圖二：本能原型神話與夢(來源:作者鐵丁三龍整理)

榮格在「意識」與「潛意識「的基礎上提出了「集體潛意識」論述，從而「原型」、「母題」繼之發展出人類自我生命過程叫作「個體化」論述。當然；作為一個心理學家他的目的仍在治癒精神官能症，治療過程中有他整理出這個「英雄旅程」(每個人從生到死的心理轉化過程就叫個體化，就像神話英雄的奮鬥工程，每個人有自己的故事(神話)都是自己奮鬥過程中的英雄(英文中英雄(hero)並無性別之分)。

發現精神問題的方法是用導引讓患者自我陳述、「字詞聯想術」或者「夢的解析」等去找出我姑且稱之為痛點或是專有名詞叫作「情結」的徵候，這個痛點或情結會以「人格面具」、「陰影」、「阿尼瑪(斯)」等面貌出現，然後依著方向增進、停滯甚至倒退一個人的成長的「力比多」(libido)，而所謂(libido)佛洛依德認為是性的驅力，一切行為都是性力驅動的，但榮格認為有五大本能驅力(性、食、活動、創造、反思)

個體化活出自己的方式

讀到這裡，我用我跨了數本榮格和其門下作者的說法，在一堆艱澀文字中整合了溫尼哥族神話，繪製了這樣一張圖讓讀者可以像王秀蓮一樣先有一點點關於個體化的頭緒：

圖三：個體化與力比多(來源:作者鐵丁三龍整理)

而電影中的王秀蓮便是處於3調整與危機適應的末端，也就是他遇上了中年的認同危機，他已經厭惡了再當奮鬥認命的「赤角」(牛一樣的)，他的力比多遇到情結和陰影的阻礙，無法前進甚至產生倒退的現象(這也是許多精神官能症的源頭)，這些阻礙力比多前進的情結與陰影便是：失智的父親、懦弱的丈夫、叛逆的女兒、想來查封自己洗衣店的稅吏與待整理的稅單、、、。

陰影情結

這樣表達好像可以清晰一些了吧？但那麼多個平行宇宙安排來做什麼呢？這是電影噱頭卻也是堆積張力和安排轉捩點用的，在我的論文中有所謂的「衝突點」埋伏筆推高張力；「轉捩點」讓張力爆發的故事鋪排方式，而這些平行宇宙的秀蓮和死對頭都在進行著這個故事任務，當然；心理學這些仍然是一連串陰影和情結。

在神話故事«地海戰記» ，主角逃避了一輩子追殺他的魔王對頭 , 最後被發現是自己的陰影(就像字面上的意義，人和影子永遠會同時存在所以永遠無法真正擺脫)，陰影從來不會消失他會一直追緝你試圖將你吞噬，對抗陰影幾乎無濟於事必將失敗(秀蓮在現實主線宇宙、熱狗手宇宙、鐵板燒師傅宇宙、武打巨星宇宙等的平行世界中都敗給了陰影)。

我們可以從西遊記去解釋陰影，唐僧是悟空的陰影(懦弱耳根子軟)、沙和尚是陰影(鄉愿沉默)、豬八戒更是明顯(貪吃好色懶惰)、、、。這些在故事原型中往往是夥伴(西遊記和綠野仙蹤等等)，卻也是主角心中自我的精神投射的陰暗面(在綠野仙蹤故事裡動物本能衝動的小狗、沒腦子的稻草人、沒有心的鐵樵夫和膽小的獅子等等)都是陰影或叫負面情結。

人格面具和正向阿尼瑪斯

榮格心理學中和陰影處於對立相反意義的是人格面具，也就是向陽的；人們想要展現在世人面前的形象。故事發展至此，在潛意識黑暗力量(不願承認的陰影或負面情結)的攻擊之下，無論在哪個平行宇宙的秀蓮的人格面具幾乎都要被摧毀殆盡了，大明星宇宙的富商男友離開了她(拒絕親吻)、熱狗手宇宙的同性女友離開房子了、鐵板燒的競爭對手撕破臉了(對手的浣熊精靈廚師被抓走了)、洗衣店現今的世界秀蓮心力俱疲也簽下離婚協議了，然而最大的大魔王是女兒她和同性的女友的撕裂親子關係、、、。在這極端的些精神交迫中；在即將崩潰發生精神官能症的當口(劇裡有暗示:過度穿梭不同宇宙如果沒有相當的準備 , 就會像瓷器承受壓力會碎裂的 , 這裡的瓷器也有心理學裡的"容器"的指涉 , 不讓患者發生精神官能症的保護作用)，身心俱疲的她發現她懦弱的丈夫居然主動挺身應對稅吏、在另外一個宇宙他用肉身接下秀蓮尖銳批判的刺來的玻璃、也在說出翻轉的一句：「如果有來生我還願意和你一起開洗衣店、報稅、、、」。此時秀蓮抄起棒球棍，打破洗衣店的門窗(私下最後防衛自己的人格面具)，追向女兒(另一個宇宙自毀傾向走向吞噬黑洞(黑色甜甜圈)的大魔王)、、、。

中年危機與雙生子的中心整合

秀蓮是一個中年危機的例子，無論在哪個宇宙都和陰影無法並存，讓自己和女兒都想自毀(所以走向黑洞)，但通過發現阿尼瑪斯(女人心中的男性元素正向出現拯救了憎恨的念頭)，也就是關繼威的承受玻璃刺傷還說出感人的字眼，大意是無論世界如何對待我們我們都要回地以善良。

正如山頂上兩顆石頭的對話要表達的，人生或許不需要甚麼了不起的意義，只要有另一顆石頭願意和你一起墜落繼就夠了，釋放心靈的純粹，不再執著哪一面是人格面具哪一面是陰影它們是永遠並存的(雙生子出現了)，潛抑陰影和展現面具都不再有意義了。人一生中就是要發現自己的自性(Self)而已。注意”S”是大寫是榮格所指的自性，完成自我的人生繞圓(本心)而行。

圖片:端傳媒

扛起陰影追上前去

至於那個黑色甜甜圈好像是吞噬的黑洞還是如眼球般中間發出光芒的曼陀羅，我就不過度解釋了，那是榮格和呂岩(呂洞賓)的金花嗎？我不知道，但人生個體化本是一場煉金的過程，痛苦提煉從黑化、白化、紅化到煉出黃金(生命的智慧金花)，本就是艱辛的過程，劇中的秀蓮如此，現實中的楊紫瓊如此，每個人成長的過程都如此。

男女鐵板燒廚師互相妒恨的宇宙中，挫敗的女主角在客人面前強摘下打趴自己搶走客人的男廚師的廚師帽，揭開他的廚藝是來自藏在廚師白色高帽裡的浣熊(出於報復；撕下對手的人格面具，揭露他不為人知的陰影)。

可我最喜歡看到主角和陰影(被揭發的男廚師)，後來為了追上被抓走的浣熊廚師，互相換位扛起對方(互為陰影的二人，指涉為雙生子)追上前去嗎? 是的；打破人格面具；扛起陰影情結，順著本心的力比多莫停滯末倒退------前進。其實人的最後階段就是心念的和解，和自己、自己的陰影、人格面具和解。全劇的宗旨在這幾秒的轉換之中已經表達無遺

共時性神秘參與和集體陰影

這電影最惱人的平行多個宇宙交互發生並彼此影響的手法，我還是榮格的「神秘參與」(主客體交互影響)和「共時性」(內外世界中有意義的巧合)來解釋，至於別人怎麼想的就由不得我了。

至於楊紫瓊和關繼威分別獲得最佳女主角和男配角的獎項，引起轟動和討論，某些帶著意識形態者的屬地主義者(馬來西亞？越南？香港？華人？)一樣可以在榮格論述中找到「集體陰影的恐懼」來解釋。我寧願選擇看電影交叉印證榮格，也不願意動不動就發作這種負面情結自我折磨。

最後；期待讀者您也可以跟我一樣敢於野人獻曝，因為這種精神整理解釋，正是自我個體化到雙生子階段的一種「積極觀想」。

其實；中年之後滄桑歷盡，面對曾被意識壓抑的潛意識中黑暗力量反撲，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要將這股闇黑力量接納進來(因為根本無法排除壓抑不了)承認並消化它，也就是陽面接納了陰面，這更是一個自我和解的心理工程。白中有黑黑中有白是不是很太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