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今昔
雲林青年
中學我在鄉下地方念書,每個月都會發一本《雲林青年》薄薄幾十頁紙質也不好,但還算是一個期待的讀物,畢竟除了教科書沒有幾本輕鬆的文字。
翻開第一頁總是政令宣導的浩然正氣反共抗俄的基調,封底多半是漫畫加上又一篇的浩然正氣。不過其它的都是學生自己寫的,算是讓我看的很有意思也拿來和自己的作文較量評比一下,所謂武無第一文無第二,多半的文章我自然是不太服氣,可是卻從來也沒有投過搞,我總認為像我們這種鄉下地方的偏鄉再偏鄉投了可能也沒人聞問吧?那些錄取的多半是虎尾斗六斗南的文化學校,我一直是有這樣偏狹的被迫害妄想症。
校刊副刊
高中時學校每個學期會發一本校刊,也是單薄的三、五十頁粗粗的紙質,但這個我就比較關心了,每個學期我都會投幾篇而且幾乎都會上刊,當然;我也寫過「浩然正氣」的文章;那是中美斷交的時代,高一的我看了美國派了助理國務卿克里斯多福來台談斷交的事宜,民眾對著他砸雞蛋番茄的黑白畫面,一股熱血湧上胸膛,義憤填膺地寫了一首打油詩諷刺發洩一下。
現在看到有人拿李登輝、宋楚瑜、連戰、陳水扁、、、等人的名字寫了打油對聯在網路流傳,很多人驚喜讚嘆不已,我是喜歡但一點都不驚奇;因為高三時我就拿學校二十多個老師的名字寫成旅遊詩,刊載校刊還引來老師們莞爾一笑。 其他所謂新詩散文不知凡幾。有一回我看到最後一頁的編輯委員名單上居然有我的名字,其實在那個戒嚴時期所有的刊物哪輪得到我們這些文青小鬼審編啊!
出社會後對於報紙副刊一直心懷芥蒂,攤開稿紙爬格子,一個字一塊錢於我而言實在是有辱斯文,「煮字療飢」實在是萬不可行的營生,加上走商管路線文青氣息被銅臭惹身,期間二十年只有寥寥幾篇刊上,要不是想念祖父母和不滿金庸寫死了蕭峰;恐怕版面會完全空白。
鉛筆稿紙越野車
開四輪越野車的那十多年,我自製一塊畫版一樣的東西,前後可以夾幾十張稿紙,再插上幾枝鉛筆,如此我就可以逃離繁囂的台北,到山涯水邊去馳想自己的世界,或懷舊的淡淡哀傷、或悲憤的社會情緒張揚、或思念的百轉愁腸、、、就像生命赴一個餐廳用餐,我不訂位也不預約,當我到時哪個空位候著我,便是一種緣份相隨,稿紙和鉛筆纏綿出什麼便是什麼,便是那一天的我。
雖然如此;百來張牢騷文字稿紙還是只能封存在不知名的角落裡,那時我心想此生無望「文青」之名了,但看著架子上名家余光中、啞弦、傑克倫敦、莫泊桑、泰戈爾、三島由紀夫、、、這樣的風範,還是的對「文青」之號心嚮往之,這個封號一直是我心中的一種豐姿身影;一個備受欽羨的位階。
文字部落格
趁著轉職等待的日字,終於把舊稿紙用笨拙的鍵盤指法整理成word檔,過程中也學著網路行銷架了個部落格,從懷舊文寫起(有點年歲中年人的共通症狀)試著貼上去看看親朋的評價,反正這再也不用看總編臉色,我說上就上完全自我作主,不但成就了高中時代的「編輯委員之實」同時還是總主筆,嘿!嘿!嘿!好不快意。 一陣子下來雖不滿百萬字卻也有幾篇引起迴響的,還有個文史達人的假號,所以還算是半個文青,雖未敢說「立言」成就,但差可堪慰。
現在的文青
前面都說了「煮字療飢」萬不可行,囿於現實於是文青們另闢”應用文學”之奚徑,這倒也無可厚非,君不見很多廣告行銷的文字slogan發揮了多大的故事與標語力量。可是偏偏有人就是沾上了江湖風塵猶自視清高,正是不喜歡油膩怕燒燙傷還闖進廚房。
也就這百來日,現在文青似乎由紅傳黑變成一個貶抑之詞,從文青涉入政治開始。當社會運動的文青真的背著綠書包走進龍蛇混雜的會社當總經理,經營本領與政治生態處理左支右絀、當曾經感動人心的文青筆觸單挑政治勢力之後扶主上位(以前管這種人叫「文膽」),老闆卻表現得與柔軟溫度關懷人民的文字天差地遠、當老文青一邊包文化工程一邊搖旗文化發包者的逐位之爭,還說沒有看過他這派人物文章的人到底有沒有讀過書?、、、。
當文青扶上位的人當家穿梆後文青還在塗脂抹粉;當文青還關在自己的小圈圈相互取暖,自以為發起功來可以呼風喚雨眼淚淹死人;當文青走上自己沒有專業的領域去統領指導群體 , 暴露出自己既沒有專業也放不下身段、、、這些都讓文青被汙名化了,所以;運用文青當幕僚險勝的人看到別的文青發招過來以後居然說:「以前看到文青體很感動,現在覺得很噁心!」, 原來文青只能當影武者(幕僚) 見不得光更不能跳到第一線 , 可以文字嚎叫但不可以見諸政治天光秦鏡 , 至此文青之號萬劫不復矣 !
文青啊文青
文青啊文青,今日之局皆因涉入政治,所以從「文膽」變成「御用文人」甚至是「看門的」(注意:為人看門的不是開宗立派掌門的),而又希望維持自己清高的身段,可能嗎?
我雖寫文字公諸於世,但看到「文青」一詞淪落,忽然覺得當年聯考志願卡交上去的前一夜;心中天人交戰地把文學系全部擦去,好像也不那麼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