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鹹魚脯……晚餐時端上來一小盤鹹魚乾,那種小時候最熟悉的氣味

 

魚乾

 

    晚餐時端上來一小盤鹹魚乾,那種小時候最熟悉的氣味。現在去了頭;身子也撕成一條條細長如筷子粗細;還用蔥蒜加油爆得油滋滋直竄著香氣。掃了一口飯,像三、四十年前一樣用手攥起一絲往嘴裡送,硬梆梆香香的咀嚼兒時的滋味。

 

從前;這是用四破魚滾滿了鹽漬後渾身脫水硬化,一條條十幾公分長的標直模樣,像把可以拿來射飛鑣;落到地上絕對「擲地有聲」,以前;我們管這東西叫「魚脯」,「魚脯仔」指的是小丁香魚到現在配上辣椒還是一道開胃小菜,但「魚脯」卻是兒時碗裡一個巨大到無可比擬的符號,因為它不斷不斷出現,不斷不斷充塞食道。

 

地瓜魚脯

 

   我在<<地瓜鹹魚全聚德>>那篇裡說過:

 

「少年的時候我的吃飯史很簡單,過年節或紅白大事之外大抵分為三部曲:小學時是「地瓜加鹹魚」(有時後會不一樣些是地瓜簽”(地瓜絲曬乾)加鹹魚。 國中是地瓜()飯加鹹魚(有時後會不一樣些;就是飯比地瓜多一些的地瓜()飯加鹹魚)。」我不是愛繞口令,因為鹹魚絕對是買的到最下飯(地瓜或地瓜簽)、最便宜的東西,肩負著餐桌上第一副食的角色。反正就是地瓜鹹魚天荒地老海枯石爛無了時啦 , 一隻長椅條能擺的菜就是地瓜地瓜葉地瓜湯和最佳拍檔"<鹹魚>"了,

 

老椅條 

 

未未經醃裹的鹹魚是活的軟的煮湯的,那是我到現在還常常透過豆鼓(蔭司)和醬油蒜苗去料理的,印象和鄉愁是有著情感寄託的 , 我還曾在一首詩<<四條魚>>的第四段中寫到如下:

 

  <<鹹魚     鹹魚>>

 

 

等不到翻身日,求不得相濡沫

 

 

醃漬久; 不如歸去深病的鄉愁

 

 

京華倦客 , 斯人新來懶上樓

 

 

鹹魚啊鹹魚 ;

 

 

沒有母親、豆鼓、與酒 ; 不上桌.........

蔭斯

 

這是我對鹹魚豆鼓的歌頌,鹹魚也暗喻自己在都市中失意落济時等待翻身再起 ,更有母親阿嬤的鄉愁滋味,所以是正面懷念的。

 

但對於這種硬的極鹹的乾煎甚或直接手抓來咬一口的,我已經敬謝不敏了黑裡透些銀白的身子,那銀白絕對是鹽巴效應,這鹹度讓三條就可以配上一家子十幾口人的一大鼎地瓜湯。而我們常常吃鬆甜的地瓜湯配上極鹹硬的「魚脯」,這種極不協調搭嘎的氣味會在飯後引來打嗝,從胃腸深處衝上來、溢出胃酸,就是腥、鹹、嗆,甚或會直上鼻腔、腦門,整到人會瞬間停止一切思考,而且回持續大半天盡是這種狀態。

 

飼料店裡的魚脯魚竿

 

  <<飼料店>>一文中,寫過這個四甲貧地外操死人的營生,店裡的庫存除了玉米、小米、米慷、豆箍餅(榨油機剩下的豆渣壓成二十公斤重直徑約七十公分米黃色的豆餅,是極營養的飼料)之外還有整箱鹹魚,這東西算高檔貨可以加到其它東西粉碎後餵豬吃。

 

一整條一整條無力橫躺在約三尺長二尺寬的木箱裡,通體暗紅色的肉身,鹽一樣嚇人得多。這東西鹹到貓都不敢碰(閩南話說「貓吃鹽;找死」),老鼠也避之惟恐不及,只有蒼蠅白目到敢放卵生蛆,不過也全都死透無一悻免。陰陰暗暗的角落裡的魚腥,有些還淌些又是鹽又是魚的鹹水,在整個透著穀麥溫暖氣味的環境中特別陰冷刺鼻。這種魚便宜,也真的有人來買回家去上桌,當然都是環境比較差的人家

 

冰箱的角落菜櫥

 

   這一小盤鹹魚脯已經十天了,儘管鹽的比例比四十年前少了一大半,可是仍然一點敗壞的跡像都沒有,為了怕分子竄出來渲染到其它食物,所以用保鮮膜包起來,每次一看到它就有種想打嗝的直覺反應;又或許是伴隨老菜櫥木頭深處;暗暗躲著一股強烈的衝殺出來的異味。

   我怕;終究沒敢再碰它,它充盈到滿滿溢流出來一條三、四十年的記憶之河,它不是我鄉愁的味蕾,尤其和甜的地瓜湯拌到一起;我怕。

   就像穿慣鞋的腳,沒法走在打赤腳走碎石路一樣,我的胃液膽汁對鹽分的吸收能力真的退化太多了,沒有退化的是..我已經康固力的記憶,堅硬如脫水的魚乾,直挺挺硬梆梆,就這麼霸道無可妥協佔據著右腦中某些情感空間,任誰也擠不進來了

arrow
arrow

    鐵丁三龍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