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丁三龍

《端午節鄉愁的滋味》

端午連假返鄉也幫母親對年祭拜，一大家子三代二十多人好不熱鬧 。 除了祭祀重頭戲之外當然是大家各自秀零食，特別是各家肉粽四、五款。二位親家母的、我訂購的都比不上”黃仁勳肉粽”，果然是人的名樹的影"，黃式肉粽” 大家列為第一嚐鮮選擇。還有一種鄉愁的滋味是以前阿嬤三合院時代的鹹菜肉粽，夢裡魂牽夢繫久違的在鄉下菜市場偶然邂逅的阿嬤的滋味，正所謂衣不如新人不如舊，只是這肉粽呢？

其實往南部粽裡加鹹菜實在是經濟上不允許，如果有大塊滷肉、大朵香菇、買得起栗子、干貝、蛋黃、魷魚這些配料(今年還有鰻魚、烏魚子、、、)，我相信我相信我不會這麼執迷於昔日的碎肉鹹菜油蔥酥的，我得承認端午節的期待老灶腳、炒料的油香、泡米、刷著去年的粽葉、一家人包粽子、掛在長竿子上的搖曳生姿的期待，三合院煮粽子的炊煙蒸氣、甚至是四位老人家的藍布唐衫，這種種交叉糾結成完美的記憶，勾引著味蕾影響了對好吃的評價，一如中年魯迅從上海返鄉紹興再嚐到筊白筍時說的：「鄉愁騙人」。是的；鄉愁會騙人-----特別是味蕾就這樣的大獃子。更何況返鄉的親切熟悉、融洽的親人聚會、眾人一起食用圍爐、、、最後還打包故人思念親情關懷，當然這些都是獨一無二的無可比擬獨家氣味，加分加分再加分，鄉愁不是故意騙人的。

五感聯覺與促發

我是個研究行銷的，我知道人絕對是不理性的。所謂五感行銷一詞所指的就是運用眼、耳、鼻、口、舌的操弄影響消費者的購買決策，除了單獨個別的操作之外近年更有所謂「聯覺」的理論，也就是感官不是獨立運作的而是一起接收環境訊息然後由大腦形成神經網絡，進而形成評價並「促發」行動。

耳聾的貝多芬可以通過觸覺聽見音符的聲音寫出偉大的音樂(觸覺牽動聽覺)、所以圓型馬克杯的熱巧克力比玻璃的冰的甜蜜感提升14%、所以檸檬的滋味是尖的、所以我們吃的不是牛排，而是鐵板的滋滋聲、所以有鋼琴伴奏的餐點或美麗景觀的餐點比較好吃評價更高。所以新加坡航空是全世界最好的航空公司。所以我們說文字或圖像有溫度。

五感中視覺佔了最大的心理圖像塑造比率，也是感官中的老大，而老么是誰呢？沒錯；正是味覺和嗅覺，特別是味覺這個大呆子簡直就是個牆頭草，所以吃洋芋片張大嘴的表情場域(色)、酥脆 (聲)、都可以讓味覺加分，所以阿嬤的慈祥表情(色)溫暖的灶炕和蒸氣(聲/觸)、油蔥肉末的氣味(香)都大大加成了鹹菜的評價，所以鹹菜粽才會來夢裡作祟。紅龜粿、鹹甜年糕、湯圓、鱷魚包(麵皮包碎花生和糖，原是福建泉州地區回族聚落的特色美食糋觳(tsìnn-khok)，已經傳承數百年了)，都是這個套路，這就是文化原型。所以蚵仔必須配上西瓜尼(幼瓜切塊鹽醃)，所以丸仔羹麵標配是花生辣醬，所以虱目魚鹹要熗豆鼓醬油、土豆配湯圓、、、。

至於黃仁勳端午前吃的肉粽除了前述的的文化原型之外，更是到了”法””意”(攀比追逐)的位階，不管是理論五感的色、聲、嗅、味、觸還是心經的「六根六塵」都是無可匹敵的，只要你還沒有成佛，就算是頑劣的孫猴子都要怕捆仙索的綑綁。

二十年老菜脯

蘇東坡說：「人間煙火氣，最擾凡人心」，特別是故鄉的味蕾。「故園此時節，割蜜餞青梅」僅此一句既讓人流口水又讓人流淚啊？

我們用蟲餌釣魚、用肉魚涎狗貓、用香蕉勾引猴子、、、其實人類也是一樣的，就算昔日吃到胃溢酸的地瓜、鹹魚、番薯葉、地瓜籤全都可以慰藉心靈了，只要六感交織成心羅識網變無理智可言。

端午節返鄉幫媽媽作對年，除了肉粽我準備了五顆鹼粽是母親生前難得的甜食，至於過年時蒸騰的蒸粿煙火和鹹年糕滋味已不可尋了，但是我沒仍可通過老人家留下來二十年老菜脯，燉成一鍋鄉愁。除了鹽巴、陽光、海口的風之外，沒有加進任何調味，一樣的中人如醉。

余光中用一枚小小的郵票/矮矮的墳墓去追念母親，而我用满溢母乳般滋味的老菜脯燉湯。

是的；鄉愁正是從該死的味蕾開始的，特別是在端午節的母親忌日，特別是肉粽和老菜脯。好幾兆元富可敵國的黃仁勳都不是祂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