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丁三龍

成年禮與偽成年禮

成年禮

很多國家民族都有成年禮儀式，華人世界三千年前就有冠禮，男子二十而冠說的就是這個禮俗 。至於女子則是十五及笄，這"笄"念ㄐㄧ望文生義就是竹子做的髮簪。行冠禮或笄禮之後的男女也就可以婚嫁了。在非洲很多部落會行割禮；也就是將男孩和女孩的性器官的一部分割除，這個殘忍的儀式在衛生條件不佳的時代，導致身心巨大的痛苦和很多意外發生。台灣很多原住民則是必須在飲宴之後進入深山打獵，帶回獵物來象徵成年。

偉大的食人魔父親

不管是冠、笄、割禮還是「服禮」(日本)，這都是一種啟蒙儀式，象徵一個年輕人轉換為一個成年人，在神話或心理學上分析這是對於父母情節的一種調整，這些儀式都有父母當秘密導師，進行監督或指導(部落經常有巫師在一個密閉空間，燒著草藥煙燻、服用迷幻草藥或酒)。很多原住民如果由父母指導，則象徵將一部分的父母情結洗滌，而受儀式者相對的也需開始擔當起父母親角色的責任了。

神話學大師約瑟夫-坎伯(Joseph John Campbell) 在他的代表著作《千面英雄》（The Hero with a Thousand Faces）中，描述澳洲摩金部落的成年禮中，描繪這樣的神話原型象徵：男孩們先是感到害怕並跑去找他們的母親，而偉大的蛇爸爸正向他們(男孩)要包皮，女人(母親)是保護者的角色。一種稱為優朗鼓的大號角吹起來，那是從洞口出來偉大的蛇爸爸的召喚….女人先是假裝抵抗同時也悲痛哭泣一番，因為小傢伙就要被「吃掉了」…..一連串冗長儀式的最高教育宗旨是：要經由執行割禮者嚇人且痛苦的攻擊舉動，把代表男孩英雄氣慨的陰莖從包皮的保護中釋放出來……割禮後的年還有一段時間只能以長者的鮮血維生....。心理學家解釋這種儀式，是把男孩從戀母情結轉變出來，是年輕國王篡位了老國王(弒父)擔當起新一代英雄責任的象徵儀式。

未行成年禮的半神人

西方神話故事中太陽神之子費厄頓就是沒有行過成年禮的青少年，他對著自己的父親(太陽神)撒嬌耍賴，太陽神過不了自己的誓言和對兒子的溺愛，讓費厄頓駕駛太陽馬車狂奔，這年輕的神子駕馭不了狂烈熱火的馬車左衝右突上下亂竄，天上的星群和大地山河全都燃燒起來，眾神和人類向眾神之王宙斯求救，不得已的宙斯(某些神話淵源說起來宙斯是這個闖禍少年的祖父)，擲出雷霆將少年和太陽馬車擊沉落到天河裡，闖禍的少年死了，他的形象被升入夜空中成為了「御夫星座」 ，而他墜落的天河就是後來的「波江星座」。故事和什麼星座不是重點，重點在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半神人未經教育成熟，小娃娃開大車演變成天上人間的大悲劇(有一說黑皮膚的人和沙漠地帶都就是這次闖禍的後遺現象)，說到底就是一個拒絕長大不想負責任任性而為的男孩。

所以許多成年禮儘管看起來不太文明，甚至用錯了方法和對象(例如非洲女孩割除某一部分性器官)，但是基本上都是在傳統導師的戒護下進行的，相對於某些非傳統的所謂成年禮還是安全的。

海軍陸戰隊成年禮

這或許該說是共犯結構的「入夥禮」，我服役時軍種是陸戰隊，那個戒嚴前後的軍中氛圍加上不公平的役期，讓大專兵一入伍便帶著一種原罪。分發到基層單位總是備受敵意歧視，如果你還帶著副眼鏡就更該受到”負面期待”，體能跟不上的每天就有很多頓”粗飽”可以招呼你了。

在柴山特戰訓練時(山訓、巷戰和野地設陷阱)，我們白天從五十公尺懸崖垂降(有人摔暈)、在房頂丟先鋒爪爬繩，再跳跨上窗門出槍(有人兩條之間掛在窗框)或從二樓跳下來(有人斷腿)，我一個同梯的這些考驗都被資深戰士們認為”還沒吃飽”，所以晚上又被棉被捲出去”努力加餐飯”到鼻青臉腫。放假時他跑去驗傷然後越級告發，一干人犯帶頭的判軍法進明德班深造，另外幾個從犯平日裡看起來還算和藹的，也被關禁閉照三餐加宵夜”加強教育”，好一段時間才又見到他們，整個人更黑更瘦一點都沒有陸戰隊的英武氣質。

後來在清泉崗有個刺龍畫豹白目的新進戰士，冥頑不靈還多次逃兵害整個連弟兄們被連坐處罰禁假，回部隊以後又被”資深戰士”好好整頓了幾次，於是他再逃兵再被修理。連長終於介入，晚點名時全連一百五十多人橫列，前後排空出一米半的”天堂之路”，連長對全連聲明：「現在他全身貼地從你眼前爬過去，你可以打可以踹可以吐口水、、、、、但是通過你以後你就不能在私底下搞動作”晚點名”，如果再有私下行為就是衝著我來的」。我看著那個害我禁假的傢伙從我戰鬥靴前爬過去，嘴裡不停唸著：「我對不起全連弟兄、我對不起全連弟兄、、、、、」。

平靜了一陣子以後有一天，軍官們都不在的一個下雨的午後，中山室門窗被幾個老兵鎖起來，說好的任何人都不准介入，一個中士和下士班長脫下衣服開始肉搏，還用板凳砸人，雙方頭破血流還斷了手，但一百多人全場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響，更沒有人敢違反默契介入鬥毆、、、、連長知悉以後舉辦了一個很震撼的儀式，全連關在中山室，國父遺像下豎著連旗，桌上一個大碗插一大把香，長官在前阿兵哥在後，對著連旗上香祭拜，然後倒滿一碗酒，從長官以下一人喝一口，原來連旗也需要這樣的成年禮。

澳洲特種部隊和黑幫

越剽悍陽剛的軍種越有奇特的體能身心磨練的成年禮，但最驚人的是「入夥禮」，一個多月前澳洲爆發進駐阿富汗的特種部隊，官長和資深的要訓練新進人員，竟要求他們當著面虐殺阿富汗數十個平民(對象包括兒童與婦女)。扣下版機幹了這件事殺了這個人，我們就一樣了！就是共犯了！就是兄弟麻吉了！這是一種膽識和歃血的永久盟約。

這和黑幫入夥認證禮是一個道理，幫派頭領拿刀槍給剛入幫的年輕人，要他下手幹掉對手甚至是無辜的旁人，有時候跟本不是在械鬥的”摒堵”，而是將人綁押來處決。經此一役：動手的人身上揹著犯案揹著人命，一方面代表你夠兇夠狠，一方面代表著入夥的血統純正，這樣就是你在黑社會的成年禮了。

成年禮和偽成年禮差異在：是否有族人和親人見證下依循合格資深的導師，來完成啟蒙儀式的大都不會太離譜，但是人如果入錯次級群體，認錯親人和導師用傷害自己傷害他人的方式進行，勢必會有很大的反社會價值行為。

我在心理學、文學和神話學的研習中，以《野性的呼喚》這書的的主角巴克(一隻混種狗)，他在人性貪婪無知和欺騙壓榨、大自然嚴酷的冰天雪地生死掙扎之中，從自以為是人，轉換為認知到狗的事實，最後成為狼中之王的故事，其實就是一則啟蒙成年再啟蒙成年的故事，我畫了一張圖去表現這樣的心理和身體成熟的歷程，這是真正的啟蒙真正的成年禮。狗狼巴克如此、佛陀故事的《流量者之歌》也是如此。某些虛張男性氣概的黑幫和軍隊或某些民粹團體(如三K黨)那種儀式，都是欺騙自己強迫認證的偽成年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