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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密瓜的滋味

 

    我望著一顆哈密瓜?【哈密】離我這裡有幾千公里遠,為何它會出現在我的桌上?出現在我的生命記憶裡?

   青綠瓜皮上瓜網密佈摸上去粗粗的表皮給我一種滄桑感。我剖開它用兒時的吃法咬了一口,滋味並不甜蜜、、、而故事要從一張唯一的一張有哈密瓜的照片開始

  

二座燈塔

 

    通過"海關口的警備哨兵馬上右轉,過了唯一的一落雙刀水(閩南厝),屋前一個大鐵籠永遠鎖鍊著一頭我驚恐記憶中老虎一樣的大狼狗;屋後一個小土墩上長著戍衛的林投(長著尖刺灰白色的瓊麻,以前多數軍營都種來當牆籬)

    由此向著夕陽望去那座海堤右手的灣角上矗立著兩座燈塔一樣的東西,右邊的一坐比較新是鋼筋水泥啟造的,如果記憶沒騙我應該十來米高,上頭是一個四方型平台;平台上有城垛一樣的曲線,渾身還塗上黃、黑、綠油漆組成的三色迷彩。平台往下四條腿柱中有一條給坎插進字形鋼條那是給揹槍的阿兵哥攀爬上下用的。陽光和海風可以自由巡弋每一吋水泥的挺拔和堅強。

    另一座是紅磚灰泥從海堤底下呈六方型砌起來的,比四方型那座寬闊穩重而且更滄桑有味。塔頂還有屋瓦;塔下有個拱門洞,至於門板……我從來也沒見過。從門往裡往上探頭總覺得陰森寒涼,和海堤等高的灰泥剝落得很嚴重,紅磚也風化去歲月的稜角。好像有內部的梯子往上通,只是從沒見過有人爬上去過。推估不是清朝至少也是日據早期啟造的,我最後一次見到它時已經坍了一大半了。。

 

海埔地

 

    "海埔",那是我們從福建陳埭帶過來與海爭地繁衍生息的開發方式。閩南厝和大海堤之間便是我們家族的"海埔",兩者之間拉出一條窄窄的埂堤南北巷的大海堤之外便是潮來潮往的泥灘了,我一個叔叔在泥灘上抓過一公一母的鱟魚煮了米粉湯。埂提中間有座紅磚造矮矮的小房子,小房子是抽水灌溉的有水車間也是我家舅公祖顧海埔睡過的地方。在這個低窪鹽鹼地上長輩們窮盡一切能夠生產的能事,種過稻子、地瓜還養過魚。

    我太小;來到這裡總是在玩泥巴或跟著二哥來釣魚,最舒服的是黃昏時坐在大海堤上發呆,看著夕陽先灑下極目波光金麟當前導;再大格霸氣卻又柔美無比的沉落退場。

 

照片裡的哈密瓜

 

    據說是台灣第一批的哈密瓜,因緣際會從【台南農改場】拿來這裡試種,還有次讓直升機飛過海口的天空;那是時任農復會主委來視察農改的成果。而我阿爸就這樣留下了這張樣版宣傳照片,所以如果說我家是台灣第一個種哈密瓜的,不曉得會不會惹來爭議。

這一生唯一的一張照片,戴著斗笠蹲在瓜田裡,左右手各拿著自家種出來的哈密瓜的滿足樣子,也因為農政單位的這張宣傳照,才讓早年喪父的我們得以更清晰的觀想父親的模樣。

 

  海埔的沙田裡這全新的品種我們照西瓜規矩種,一季下來據說大豐收;味道好像也不錯,家族幾輛牛車足足載了好多趟,回來擺滿了屋裡的空間和榕樹底下。只是我家不懂得這瓜的特性,一直等到瓜熟由青綠轉黃;甜味香氣滲出才採收,二、三天下來就開始論牛車的爛掉,最後只好便宜了雞、鴨、牛、羊、豬等禽畜了,我也跟著沾光小小年紀便吃起哈密瓜了,不過印象並不甜蜜,因為的爛瓜伴隨而來的濕悶湯汁、蒼蠅、螞蟻和大人的愁容滿面,怎麼也美麗不起來。拉了幾牛車沿著縣道去求爺爺告奶奶,勉強到了瓜販手裡寄賣,也任由宰割,賣了多少?爛了多少?一斤賣多少錢?全由攤販信口黑白,於是<<農殤>>的故事又多了一章。

 

滄桑哈密瓜

 

 

    一開文我說的滄桑,是因為哈密瓜表皮的網紋:如我父母手上腳上的青筋血管盤據。是因為青綠色的哈密瓜等待轉黃的甜蜜曾是我們的深深痛楚。而哈密瓜的照片不是青不是綠也不是黃,而是阿爸最後的樣子...黑白的。

    放棄哈密瓜之後沒幾年,我那不喝酒的阿爸也因為操勞過度,因肝癌去世....得年四十歲。而我;之後不久一如寄賣的哈密瓜開始寄人籬下,雖然為時不久但和這瓜的滋味一樣,都是我不願省起的記憶,所以;我從不買:哈密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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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丁三龍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