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筆
毛筆和鋼筆
我喜歡筆,各式各樣的筆。毛筆的風流揮灑無筆可倫比,正是筆走龍蛇上天入地古今第一,鋼筆的名士氣韻和其前身鵝毛筆的振筆疾書,多少力使歷史紀錄和偉大創作流瀉期間。這兩者都是有身分地位而且得有專家色彩的,當然她們倆一中一西各據一方且都沾著墨水,正是墨水相伴才得縱橫古今,好比倚天屠龍合璧
。
相較於兩位文人雅士社會名流,不管從取得成本的普及性,還是構造原料的簡單化,鉛筆可就再平凡平民不過了。我們幾乎都是從鉛筆開始繪畫書寫出屬於自己的第一個字(很可能就是名字)、第一個圖樣 (地上玩泥巴的樹枝不算的),從此進入學習。於我亦然,所以會有諸多關於鉛筆的意象。
削鉛筆
小時候總搶著幫哥哥姐姐削鉛筆,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喜歡超級小刀化切進小木棍裡再用大拇指斜推出去;刮下一小片一小片木削的感覺。那和期待趕快長大是一樣的,就如同想拿鋸子鋸木柴、想拿圓鍬鋤頭挖土事一樣的,但除了急著長大之外簽筆更有一種文化的書寫;走出來一種氣質一種線條建構成一個字一個詞一篇文章。
迄今我仍無可救藥地愛上削鉛筆,而且執著地不要削鉛筆機(或許以前買不起也甚少體會過吧) 隨時看到簽筆就想到小刀片,一定要它倆好好廝磨纏綿一番,總要把它削成纖細優雅文人手指一般修長才見得出存在的姿態。我堅持不用自動鉛筆的,寧願一次削十枝帶著也不要拿自動鉛筆,總以為它沒有魂魄似的配不上學習和創作之用。
看著筆身上的塗裝圖樣和著木片被削下來鋪在桌面或紙上自有一番風情,可能是憐惜鉛筆的生命變短了?就如同看著阿嬤低頭鋸木頭一樣!就這麼一次又一次一直削到筆身過短無法抓住書寫了,還要再拿用過的原子筆桿串上去, 繼續它的生命。
我想真正的底蘊是:我愛削鉛筆,超愛削鉛筆……..成癖!。
鉛筆和橡皮擦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所以鉛筆和橡皮擦是焦不離孟的,有些鉛筆頂上總有一小塊橡皮擦以備錯誤時擦去錯字或痕跡,但終歸是不夠粗心的孩子用的,這時我們用大拇指和口水替代它,把作業本搞得像瘀青的皮膚一樣,當然往往也會換來幾棍子修理把淤青貼到手心或屁股上。
然而最可恨的是擺太久的鉛筆橡皮擦硬化了也擦不了字,用起來的效果和口水大拇指沒什麼兩樣。後來也買獨立的橡皮擦,聽說現在的孩子也買橡皮擦,但甚少拿來擦是書簿畫紙;他們拿來擦不小心沾上運動鞋的汙漬,或許孩子們認為:名牌運動鞋的汙點比待改正的學習錯誤更讓自己無法忍受吧!
畫版鉛筆稿紙和吉普車
開四輪越野車的那十多年,我自製一塊畫版一樣的東西,前後可以夾幾十張稿紙,再插上幾枝鉛筆,如此我就可以逃離繁囂的台北,到山涯水邊去馳想自己的世界,或懷舊的淡淡哀傷、或悲憤的社會情緒張揚、或思念的百轉愁腸、、、就像生命赴一個餐廳用餐,我不訂位也不預約,當我到時哪個空位候著我,便是一種緣份相隨,鉛筆寫下什麼便是什麼,便是那一天的我。
素描速描
關於鉛筆;最欽羨它被畫家的手拿來畫圖,尤其是他們拿筆的角度於我而言就是一種藝術,我這個凡物用拇指食指無名指抓住筆作幾乎垂直的角度運作,但這些仙人,故意用拇指頂著另外四指斜向甚或幾乎和紙張平行,一點一勾一撇再拉出一條柔美,誇張又炫耀在公園裡玩弄那一枝鉛筆的所有可能。
我是學不來了!迄今我的文字裡建構的圖樣,只浮在我和讀者各自的想像裡,如果可能;我一直期待有一枝知音的鉛筆幫我的文字顯像。
中年的鉛筆
人到中年鉛筆用得極少了,但我獨不然,我依然會削好八枝以上的鉛筆備用;好像這樣才能讓自己足用無虞。其實我大多只在閱讀時才用的上它們,我會在書上隨時寫下心得和自我眉批;甚或想把書上傳達的套到我的想像當中,再託給鉛筆,於是鉛筆幫我記下了心緒潦草混亂的瞬間,幫我捕捉到許多謬思逃犯。
所以鉛筆於我;於現在的我,代表一條牽引,牽引我到最初學習的意象, 由這個昔日最單純的意象觸發我今日學習的動機,從書寫和閱讀中帶出來創想與寫作,這很大一部分都要歸功於,我生命中的…..鉛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