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白甘蔗五分車()

 

白甘蔗紅甘蔗

 

    我敢說如果把白甘蔗種到公園裡相信很多城市佬會把它認作竹子,沒錯;白甘蔗不是白色反而是青青綠綠的像根翠竹一樣,一如紅甘蔗根本是黑黑的蓋過微微的漸層紅。

    白甘蔗甜度遠勝過紅甘蔗,但是沒人拿來零賣,其一因為他桿身的組織和紅甘蔗大不相同,前者不只長得像竹子而已;他的皮也是纖維化的經典又硬又厚,除非你有熊貓一樣的口牙,我勸你還是別妄想啃它。其二是皮厚的很,原就不夠厚實的的蔗身用蔗刀去皮,既難削而且削完以後只剩下瘦伶伶的蔗心了。標準的投資(啃它或削它)和回收不成比例。

甘蔗田.jpg

    但是對於我這一輩或更早的雲嘉南平原農地裡長大的孩子來說,物資奇缺之下,一個個瘦巴巴的像隻小螞蟻的小孩來說,紅甘蔗得花錢去柑仔店買;白甘蔗是免費的糖蜜,焉有不嚐的道理。

    啃它的時候從來也沒洗過,惡狠狠的一種黃牙與硬皮的競賽,遇上甘蔗關節更是強力的考驗,但也沒有哪隻蒼蠅認輸過,加上甜汁糖蜜的黏膩,一場戰爭下來兩手、嘴唇、兩頰髒兮兮黑麻麻的自不在話下。

   大人下田後偶而會帶一、二根白甘蔗回來,細心一點的會用刀做成一小段一小段的,給小娃娃啃食磨牙,捨不得買棒棒糖也拿這個權充了。

 

土裡的白甘蔗

 

    種甘蔗有二種方式,一種是舊田”(,砍伐收成的意思)了,但留著根頭(留頭),過些時候天氣濕潤便會重新冒出新芽。

    新栽甘蔗時在初春趁著濕潤先把旱田用牛拖著犁拖過,翻堆起一尺多高的稜溝落差,再把甘蔗桿身砍剁成一節節約20公分長,要挑關節()上帶芽眼的斜插進陵中約十公分深,幾乎這就成了(所以種甘蔗的動詞用這個字眼)

    三、四個月下來甘蔗就長成一個人高,到了初秋農家為了增加日照減少病蟲害;並讓更多的養分灌注到蔗身,就會開始剝葉子閩南話叫剝箬仔 箬仔青綠含水分時是牛羊的好食料,乾的可以當大灶的燃料甚至蓋屋頂的建材。可是剝箬仔是有代價的,葉上長著扎人的細毛蔗葉邊銳利異常,一個不小心露白了被劃上長長幾道淺口子或沾上細毛渾身發癢發痛是常有的事,所以每個人不管男女都是頭上斗笠、布巾、跤繳、手囊,全副武裝上陣。

      當然不管是剝箬仔還是”(砍採)甘蔗或其他田裡的粗活,蔗刀鈎過來一根白甘蔗,口渴肚餓就地馬上解決。

 

秘密基地與火燒連營八百米

 

     由於甘蔗田既廣且深,常會有意料之外的東西,蛇鼠不在話下,也撿到過雞蛋鳥巢,田鴣斑鳩鼠喜歡躲藏()其實還可以躲人呢!話說:我七、八歲的時候吧?我家族裡的大堂哥在「豬屠口」與人發生事情,適逢姑婆那房的大表哥在那裡殺了人,警察三不五時往家裡查,一時間全家族鶴唳風聲。逃回來的年輕人不管在外頭如何臭屁,也嚇的像驚弓之鳥,虧的大人想的出來:把他戴斗笠綁花布巾打扮成下田的女人,用牛車載到菜尾公墓邊的甘蔗田裡躲藏,牛車側板鋪平當床,再每天早晚送些食物去,後來還陸續偷渡了蚊帳、被子。小孩子的我不知其中凶險,只覺的這樣的「秘密基地」真的很酷。

    秋冬之際乾旱時,甘蔗幾近二個人高,加上密麻似地栽種鄰近幾十塊田;全囂張跋扈地盤據幾甲到幾十甲地是常見的景觀。小學六年級有一回晚上我奉派值夜班灌溉旁邊的田地,巡田水時意圖穿過甘蔗田,那個月色昏暗的午夜我竟在甘蔗田裡怎麼也走不出來,情急之下幾個亂鑽亂竄再也認不出南北東西,又聽到奇怪的鳥叫和老鼠竄逃聲響,更聯想到傳說的長舌仔”(白無常),整個心慌神亂惶駭不已。最後強自鎮靜來聽著水聲和遠處的深水幫浦辨出方位,才走出迷魂大陣,在田邊的墳頭大口喘氣喝水壓驚。

    也是因為這麼集中栽種,旱季秋冬時田裏頭很忌諱煙火,一個大意加上季節風祝勢便可以火燒連營八百米,甘蔗甜頭還沒嚐到先賠上半年心血,甚至聽過有人就困死在裏頭的事故。

 

糖廠與天下第一戇

 

   甘蔗的引進種植時日據時代開始的,為了煉糖所以處於亞熱的雲嘉南有好幾座糖廠,雲林就有虎尾與北港糖廠。以這二個廠為中心就輻射狀鋪設許多窄軌鐵道,這些小型鐵軌上頭拉動的是一個個大鐵籠子,籠裡滿滿堆棧著的就是白甘蔗,沿著鐵道集中緩慢慢地運向工廠,這東西就叫五分車。

台灣糖業文化協會.jpg

五分車孩子images.jpg

   慢時速應該大約十公里左右,嘴饞又愛玩的孩子老追著它,抽拔出幾根甘蔗沿路丟,等車走遠回程一根根撿拿來啃食,司機先生或許因為看著有趣或許憐憫這些小孩,好像不曾加速奔馳。一群赤腳小孩又是鬧又是偷的看的農家好不生氣,怒火發作卻這麼多孩子不知道要追哪一個,斜陽餘溫映照黑黑的車身,一群奔逃嬉鬧的囝仔和追逐的老農,停格成許多人的赤腳童年。

 

未完待續

 

圖:/台灣糖業博物館/  網

arrow
arrow

    鐵丁三龍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